不知不觉,闻人语同白芜仙已经困在山谷两天了。
这两天里,他们渴了喝溪水,饿了摘野果,倒是没有性命之虞。
可白芜仙时不时还是会坐在山坡上,去想一些有关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
“我们还有最后一处没有去过,去瞧瞧吧,也许有出路。”闻人语道。
白芜仙心里本不抱希望,可终究还是去了。
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山洞,山洞里光线昏暗,可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此居住良久。
“有人吗?”他们大喊。
喊声回荡在山洞里,无人应答。
“看来这里也是个无人之地,可是看起来却像有人住在这里似的。”白芜仙惊奇道。
这里有一张竹床,床上还放着一床锦被,还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酒酿花生。墙上挂着“剑胆琴心”、“棋逢对手”、“笔走龙蛇”、“妙手丹青”四幅画,画上分别是一把青桐仲尼琴;一盘翡翠玲珑棋;一支黑檀红木笔;一张檀皮生宣纸。
“此处必有蹊跷,我们能不能走出去,就看这一遭了。”闻人语十分肯定。
闻人语走在前头,将山洞仔细翻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他将目光锁定到了墙上的枝叶丛,“奇怪,为何只有这一面墙上爬满了绿叶?”
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闻人语急忙回头看去,原来是墙上垂着的一串枝叶突然散开,露出一个机关按钮来。
白芜仙大叫:“果然有机关,咱们可以出去了!”
闻人语亦激动地去按机关,那机关一按,整个山洞突然一震,墙上一扇石门缓缓洞开。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白芜仙兴奋地拉住闻人语的袖子。
他们信步走进了石门,里面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海阔天空——这里原来也是一个封闭的密室。
身后的门很快合上了,眼前却没有一条出路。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被关在了这里,再也出不去了?”白芜仙带着哭腔道。
“不对,一定还有出路。”闻人语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唯一的出路。
他一眼瞥见了角落里的一把琴。
“你看!”
白芜仙也看到了那把琴,这琴静静地躺在一张残败的石凳上。
“这把琴好像之前我们在画里见过的那把。”白芜仙惊呼。
“不错,正是那把。”闻人语二人兴冲冲地走上前去。
可当看清楚了这琴的真面目,白芜仙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琴只有一根弦,怎么弹嘛?”
闻人语却只是莞尔走上前去。
他镇定自若地坐到琴前,潜心运气,把手缓缓放上琴弦,令白芜仙没有想到的是,这单弦琴竟然就这样活了起来,一曲清幽的《阳关三叠》回荡在山谷里,引起渺远的神思。
闻人语的手在弦上游走,一气呵成,指法行云流水,就像白芜仙第一次见到他时,在四海帮帮主的寿宴上,那么气定神闲,宛若天上谪仙,奏响天外之音。
琴声刚落,果然身后的一扇石门轰地打开了。
白芜仙又惊又喜:“你是怎么做到的?”
“以真气运入指尖,推动琴弦,唯快不破,便能达以一化七之境。”闻人语说得白芜仙还是似懂非懂,可她眼里不禁流露出艳羡之情。
第二道门里的摆设与先前那道门里的完全相同,石凳上果不其然是之前见过的棋局。
闻人语只上前看了一眼,一撩衣角,坐了下来。
“这正是《梦入神机》中的‘十谒朱门’。”他话语中自是处处显露成竹在胸之意。
“马四进六,兵三平四,兵四进一——”白芜仙在一旁默默数着他每一步的招数。
待到最后一字落下,那门便打开了。
“走吧。”闻人语浅笑。
第三关却不似前两关那样,一眼便能看破玄机。
白芜仙本以为,进到石室,应该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可这第三间房里,却什么都没有。
一张低矮石凳上只留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得一个“用”字。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你不用笔墨写这个字吗?”白芜仙疑惑道。
闻人语微笑着摇头:“自然没有那么简单。这密室的主人看来真有几分意思,若能有幸与他结识,倒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白芜仙不解其意。
却见闻人语从腰中抽起软剑,剑锋直指地面。
他手腕一动,身如鹤形,三两步身形变换,那剑在地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的衣袂随着他的身姿上下翻飞,恰似一只蝴蝶上下翩飞。
剑带起的风也是凌厉的,是剑气,是盎然于外的才气。
白芜仙看着眼前这个翩翩而动的身影,竟想起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两句诗来。可他身形矫健,举止优雅,刚柔并济,相比起洛水女神,又多了几分男子的潇洒自在,豪情侠骨。
闻人语终于收了剑,他似乎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站在一旁欣赏了许久。
白芜仙上前看去,原来是首小诗:
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悬。
一月复一月,月月还相连。
左右排双羽,纵横列二川。
阖家俱六口,两口不团圆。
白芜仙本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这下立刻恍然大悟起来:“这原来是个字谜,这是谜面,那个‘用’字便是谜底了。”
闻人语笑着点点头,以表示她的猜测准确无误。
那门果然开了,这就到了第四个石室。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白芜仙欢喜道。
“是啊,这却是最后一个了。”闻人语语气中竟有几分惋惜之意。
第四个石室并不像之前强人所难,石室里倒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看起来似乎只是要作一幅丹青。
石凳上还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却是“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着实让白芜仙摸不着头脑。
先前一路镇定自若的闻人语也不禁犹豫起来。
“只是要画月和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闻人语提起笔,又放下。
白芜仙也不得其意。
“海底月?眼前人?这可不好说。”白芜仙无奈地摇摇头。
这却突然提醒了闻人语,闻人语看着白芜仙,心底突然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口中喃喃:“海底月原是天上月,眼前人原是心上人。”
他突然提笔,寥寥几笔绘出了一幅丹青妙卷。
他试探着向石门望去,那石门竟然打开了,门外透进了些许微光。
“太好了!”白芜仙看到了门外无边无际的希望,立刻朝着石门奔去。
闻人语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画,画上是白芜仙无邪的笑靥。
“果然是心上人吗?”闻人语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了一股奇妙的滋味。
可很快,他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伸手将掌中的画揉得粉碎。
闻人语和白芜仙出了山谷,看到的是一片无垠的草坪,那些生机勃勃的绿草迎风而动,让人不免想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两句诗来。
闻人语本以为白芜仙定然是要欢喜非常,呼喊嬉闹一番。
白芜仙却偷偷拉过闻人语的衣袖,附在他耳畔道:“其实有句话我刚才在石室里就想说了。”白芜仙又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旁人,“我在那四间石室里发现了上次我们在客栈的刺客身上一模一样的十字标记。”
闻人语听得此言大吃一惊,心中立刻腾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本能地将白芜仙拉到身后。
果然,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个蒙面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
那黑衣人招招直向闻人语而来,其招式身法竟然同之前暗算傅昱江的蒙面人极其相似。闻人语武功本是翘楚,虽然这几日困于谷中,难免忍饥挨饿,体力不支,面对这黑衣人还是能稍占上风。
可当闻人语试图用内力使出他那招跋浪沧溟时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像被一把锁沉沉锁住,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黑衣人大喊:“你——”
黑衣人一笑:“枉你闯荡江湖多年,一壶不知来历的水酒也是能喝得的?”
闻人语只觉得真气紊乱,一时头昏脑胀,渐渐不敌起来。
黑衣人得意道:“这杯水酒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会废了你的武功,就是让你一运内力时,吃点小苦头。”
闻人语强撑起身子,又与黑衣人过了几招,待他略有松懈之时,那黑衣人竟然瞄准了他的软肋,一剑向他胸口刺来。
闻人语此刻哪里还能躲闪,只能微笑着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的命运。
他若真在此刻殒命,此生倒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之前答应白芜仙的事做不到了。
白芜仙?!
闻人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一个柔软的身躯挡在了他的身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明媚的纯洁的脸庞,剑刺入她身体的一刻,她眼角还带着笑意。
“芜仙!”
闻人语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草坪上。
黑衣人见剑误伤了白芜仙,也不乘机再伤闻人语,竟然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转身消失在了荒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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