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昱江在四海帮先是暴露了身份,又丢了脸面,此行来意也已显露无疑。
他不禁又气又恼,何子扬父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足不出户就轻易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思量再三,傅昱江只觉得背后发冷,连夜带着林榛逃离了四海帮。
闻人语和白芜仙一路驾车沿着傅昱江留下的标记而行,可说来也奇怪,这些标记弯弯绕绕,似乎又往四海帮的方向去了。
白芜仙大喜道:“难道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踪,去四海帮找我了?”
随后又道:“可惜我已经先行一步,从四海帮出来了,真是不巧。”
闻人语也不接她的话,只说:“今日劳累了一天,天色渐晚,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
“也好。”白芜仙点头。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有家客栈。
这客栈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可客栈内空无一人,只有掌柜和几个小二若无其事地倚靠在桌旁不知说些什么。
闻人语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可他只是笑笑,心内暗想:“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要两间上房。”闻人语掏出一锭银子,敲在掌柜桌上。
那掌柜见了银子,立刻摆出了笑脸,恭敬道:“好嘞,两位楼上请。”
用了晚饭,两人都早早回了房。白芜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心中突然闪过傅昱江的影子,想到他连日来一定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又是欣慰又是欢喜。可一想到傅昱江身边还有一个林榛,她的心又立刻揪起来,像被揉碎了般疼痛起来。
“白芜仙呀白芜仙,你怎么这么没用,谢少侠不喜欢你,天杀的傅昱江也不喜欢你,你又何苦上赶着自讨苦吃?”白芜仙不停地对自己说。
她用被子蒙着头,将她一切的少女心事,尽数掩埋在这个凄冷的夜晚。
“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白芜仙警觉地坐起来:“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闻人语。
“你怎么——”
白芜仙还未说完,就被闻人语掩住了嘴。
“别说话。等会不用管我,你趁乱找个时机跑出去。”闻人语压低了声音。
白芜仙惊恐地望着他,她知道闻人语向来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若不是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不会这样说,看来今晚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很快,门外果然响起了一阵动静,冲进了几个拿着刀剑的黑衣人。
闻人语从容地站到他们面前,右手握上了身侧的软剑,淡然道:“该来的总会来,你们一起上吧!”
那黑衣人立刻一拥而上,闻人语执剑而立,左防右挡,招招利落,却只是防守并不进攻。
黑衣人见此情形,变本加厉起来,招招快攻,凶狠非常。
闻人语冷笑道:“想取我性命,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凌空而起,剑尖一挑,那些黑衣人的武器竟然纷纷落了地。
“跋浪沧溟!”为首的黑衣人叫道。
“知道我沧溟教的厉害,还不快滚!”闻人语的眼中腾上了杀意。
“我们杀的就是沧溟教的人!”
黑衣人们又向他逼近,他们虽然赤手空拳,可拳拳瞄准的是要害,看来是不取闻人语的性命不罢休了。
闻人语将剑一横,穿梭于黑衣人中,其身法如闪电,左突右进,如飞燕凌波,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他垂下手腕,一滴滴鲜血从剑尖流淌下来,落在木质的地上,宛如冬日绽放的一朵朵残梅。
那些人悉数向后倒去,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寒夜摘星,赏你们的。”闻人语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听起来不像是挑衅,更像是怜悯。
待闻人语回头,才发现脸色苍白的芜仙。
他讶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白芜仙深吸了几口气,凝望着闻人语道:“我当然不能走,你留在这里拼命,我一个人走了,岂不是很没有义气?”
闻人语笑道:“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他们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呢。”
“你的武功我自然信得过。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白芜仙道。
“我想他们是冲我来的,我们沧溟教得罪了那么多人,有人想取我性命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们出手狠辣,招招阴毒,恐怕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闻人语叹息。
“冲你来的?可我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
“你看!”白芜仙突然指着一个黑衣人的尸体,大叫道。
闻人语随之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什么?”
“你看他们腰间,是不是都有一个十字?”白芜仙方才镇定下来,一眼便瞧见了他们腰带上齐刷刷的十字。
闻人语上前仔细查看,果然,每一个黑衣人身上都有一个十字。
“想来是什么门派的标记,又或者是一个暗号。”闻人语道。
“我们近来并未与何门何派结仇,他们又为何要杀我们?”白芜仙刚脱口而出,突然想到了先前傅昱江也曾经遭人暗杀,可惜不曾得见那帮人是都身上也有十字标记。
“别想那么多了,这里是不能再待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白芜仙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多,让她头疼得很。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先找到傅昱江要紧。白芜仙晃晃脑袋,把自己的胡思乱想都抛到了一边。
闻人语二人又再次踏上了驾着马车,漫无目的的行程,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这一次,明知后有追兵,敌在暗,我在明,走得难免狼狈急切些。
闻人语也不再和之前一样,一边驾车,一边和白芜仙说笑,而是一路愁眉深锁,默默不语。
“你有什么心事吗?”白芜仙敲敲车门。
“没有,我只是想赶快找到傅昱江,带你平安无事地回到他身边。”闻人语淡淡道。
“傅昱江……”白芜仙喃喃,“我和你讲个笑话好不好?从前有两个人掉到了井里,一个是活人一个成了死人,死人叫二狗,活人叫什么?”
闻人语无奈地摇摇头:“叫什么?”
“叫救命呀,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
“嗯,好笑。”
白芜仙虽然隔着车门看不到闻人语的表情,可她依稀能从闻人语略带欢喜的口吻中听出他强忍的微笑。
“哎呀,”芜仙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东西落在客栈了!”
闻人语急忙拉住了马车,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要不要紧?”他眼里流露出温柔的关切。
“没——没什么。”白芜仙低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你不用瞒我,有什么直说无妨。”闻人语道。
“是我爹给我的一道平安符。我刚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我爹担心我,特意去求了两道符,我一道,我爹一道。我爹说,他把符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我也把符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这样我们父女心灵相通,就可以保我平安。许是上天见怜,我的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还能学点武功了。”白芜仙说起她爹,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可她突然又住了口。
“我为什么要背着我爹偷偷跑出来,现在还弄丢了我爹给我的平安符。”白芜仙说着,泪水就充满了她的眼眶。
她努力地笑着,不让眼里的泪流下来。
“不要紧,我替你找回来。”闻人语说着,就要赶回客栈。
“不要!”白芜仙立刻拉住了他,哽咽道:“那个客栈明明就是个黑店,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埋伏,你贸然回去,会有危险的!”
闻人语面上现出从容的笑来:“他们还奈何不了我,这护身符对你来说价值连城,非比寻常,是一定要寻回来的。”
白芜仙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其实,真的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必为了我做这么多的。”
“有这样一位好父亲,应当珍惜的。”
闻人语只是朝她笑笑,一转身,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中。
“闻公子!”任凭白芜仙怎么呼喊,他也没有回头。
“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倔强固执的人。”白芜仙心想。
白芜仙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焦急地等待着。她时不时向窗外望去,又是担忧又是害怕。
若是闻人语出了事,自己可如何是好。
若是闻人语这一走,再也不回来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白芜仙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到这里,心里突然被无来由的恐惧占据了。
“”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白芜仙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不是你要找的护身符?”闻人语笑着把护身符小心翼翼地交到白芜仙手里。
白芜仙热泪盈眶,抬起头看着闻人语清澈的眼眸。
“谢谢你。”白芜仙柔声道。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闻人语心中本有千言万语,开了口,却只有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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