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朱松匆匆赶到暖阁的时候,太医院的院使王阚王太医,太药督造处的陈书陈老太医,以及解缙他们,已经等在暖阁中了。
“臣弟见过”
一进门,朱松都没来得及行礼,朱棣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紧紧抓着朱松的胳膊,道:“松弟,朕记得当初不论是太药督造处还是'万应百宝丹',都是根据你的提议,方才建造和研制出来的。你可知有何法可以解决疟疾?”
朱松愣住了,没想到朱棣竟然会如此地失态。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过来,在他前世的时候,疟疾已经算不上什么大病、绝症了,可是放在眼下的大明,无异于一场即将爆发的瘟疫。
朱棣眼下也是疾病乱投医了,他也不想想,他这个弟弟虽说有些能耐,可终究不是郎中,人太医院和太药督造处,几乎汇集了整个大明最顶尖的国医圣手,连他们都对疟疾束手无策,难不成他就有法子?
听到朱棣的话,朱松陷入了沉默,并不是他没有法子,而是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需要好好回想一下,抓住这个念头。
见朱松没有说话,朱棣的脸上难免出现了失望之色,在他看来,自己白期待了。
也是,王阚和陈书都说了只能是控制,并不能根治,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罢,眼下咱们能够做得,就是让那个村子里的百姓们,不要走出村子,由朝廷供养他们最后的这些时日吧!”朱棣失望地摇摇头,重新回到了龙椅。
在他看来,这个村子之中既然已经爆发了疟疾,而且还害死了二十多名百姓,那想必那座村子里的百姓们也多数难逃这个命运了,朝廷能够做的,只能是让这些百姓们无忧无虑地过好最后的日子。
“也并非是没有法子。”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在沉默之后,朱松终于开口了,“不过,在此之前,臣弟需要知道泉州府都做了哪些措施。”
什么?
原本众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此刻骤然听到朱松的话全都愣了。
“松弟,你,你方才说什么?”朱棣有些急切地询问道,他怕啊,他怕自己听错了。
“四皇兄,臣弟方才说,臣弟有法子治疗疟疾。”朱松很肯定地说道。
“快说说”朱棣这话刚说口,忽然想起朱松方才说得后半句,忙到:“解缙,你们是最先接到这个消息的,上头说安溪县是如何防治的?”
解缙想了想折子上写的东西,道:“对于虐疾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安溪县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们先是将那些已经病逝的百姓们,在空旷之地焚烧掩埋,之后便在村落之中遍洒草木灰以祛除病气。之后,便是由经过重重防护的府衙之人,对村落中各家各户进行登记,并且泉州卫也将整个村子封锁了起来,不允许村落之中的百姓们外出。”
“村子里头撒草木灰,能祛除病气?”朱松都听愣了,这是什么鬼说法?
以朱松的医药知识,只知道这草木灰的功效是散寒消肿,消症破积,主治的也不过是大骨节病,蚀痈疽恶肉。
别说疟疾了,连消毒都不成,之余所谓的祛除病气,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怎么样,松弟?”朱棣看着朱松,道:“这便是安溪县防治法子,如何?”
“哎,倒是多少能控制一下。”朱松摇了摇头,“王太医,你可知道青蒿?”
“青蒿?”虽说不明白青蒿和治疗疟疾有何关系,但王阚还是说道:“青蒿是一种中草药,其清透虚热,凉血除蒸,可解暑。多用于暑邪发热,阴虚发热,夜热早凉,骨蒸劳热,湿热黄疸。”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阚瞄了站在身边的陈书一眼。
陈书会意,补充道:“圣济总录中有载,青蒿可治疗虚劳盗汗、烦热、口干、赤白痢下,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可是解暑佳品。”
圣济总录乃宋徽宗赵佶敕撰,成书于北宋政和年间,本书是征集宋时民间及医家所献医方,结'内府'所藏秘方,经整理汇编而成,堪称宋代医学全书。
“嗯,你们说得都对,不过你们难道忘了本草”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松突然愣住了,差点给自己来一个大嘴巴子。
现在才多少年呢?这才大明永乐五年!
本草纲目是李时珍撰写而成,那李时珍是什么时候的人?李时珍生于大明正德十三年,这之间差着特么两百多年,连李时珍都没有出世呢,上哪偷本草纲目去?
所以话说到一半,朱松就赶紧转移话题,道:“算了,告诉你们,这青蒿里面含有一种物质,叫做青蒿素,这青蒿素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所以说,这青蒿能够治疗疟疾!”
“啊?小小的青蒿竟然还有这等功效?好好好,郑和,研磨,朕现在就下旨,倾国之力搜寻青蒿,而后全部送往泉州。”朱棣闻言,提起狼毫笔就要在纸上写。
“四皇兄,你先别急呢!”朱松赶忙拦住了朱棣,继续说道:“青蒿的采集好说,臣弟就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很多。臣弟现在所要说得是,除了青蒿之外,还要有其他的配合措施,一同来控制并且消灭疟疾。”
“还有什么,松弟?”朱棣扭头看着朱松,道:“这可是人命关天,轻慢不得!”
朱松摇摇头,道:“四皇兄,臣弟什么时候耽误过事”
解缙等人闻听此言全都翻了个白眼,彼此相互对视了一眼,暗道:咱说话,可别亏心呐!
“四皇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更何况是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
朱松没在乎一众朝臣们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这草木灰祛除病气之说,纯属误人性命。四皇兄,你还是速速命人取几车艾草,送到安溪县去,只要在爆发疟疾的那个小村子里焚烧艾草,并且将艾草撒在村子周围,焚烧生烟,那疟疾就传不出村子去。”
“艾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事关人命,王阚也不在乎得罪不得罪诸松了,冷声道:“艾草以叶入药,性温、味苦、无毒、纯阳之性、通十二经、具回阳、理气血、逐湿寒、止血安胎等功效,亦常用于针灸。若是光焚烧艾草就能有效防控疟疾往外流传,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亡了。”
解缙等人多少也懂一点医理,听到两个老太医的话,全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区区一个艾草,能控制地了疟疾的肆虐?
“王爷,您当真知道何为疟疾?”陈书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朱松,道:“王爷,每逢瘴疠多作,病死者可是十之**,能活下来的百姓,完全就是幸运。可以说,但凡一定范围内有一人得了疟疾,便会迅速蔓延,堪比瘟疫啊!”
陈书和王阚这俩小老头,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无知啊,看来眼下大明朝的人,对于各种传染病的认知并不全面啊!
朱松摇摇头,对众人道:“你们可知,这疟疾是靠什么来散播?传染的?”
“传染?”王阚楞了一下,随后道:“不就是倚靠人与人接触,或者吞食某些中了疟疾疫病的东西”
“错,大错特错!”朱松摆摆手,道:“你所说的,却是有极低的可能,令人感染疟疾。可实际上,造成疟疾肆虐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蚊虫的叮咬。”
“蚊虫叮咬?”陈书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老朽不信!”
“不信?”朱松笑了笑,道:“陈老太医,你说蚊虫叮咬人,其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吸食人的血液或者皮屑,以此来达到果腹的目的。”陈老头对这个倒是理解地很好。
“你也说了,蚊虫叮咬人,自然是为了吸食血液。”朱松一脸淡然地说道:“你们说,如果蚊虫先叮咬了含有疟疾病气的东西,而后又叮咬人。注意,蚊虫叮咬,靠的就是那长长的口器。它总不能每叮咬一个东西,就换一副口器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松自己都笑了起来。
姚广孝似乎明白朱松话里的意思了,道:“和尚我明白了!王爷之所以说这疟疾主要是依靠蚊虫传播的,是因为这蚊虫能够凭借口器,直接将疟疾透过衣物、肌肤,注射入人体内。”
“哦!”徐晖祖也反应了过来,“疟疾病气能够迅速融入人的血液之中,这样的话,人自然就得了疟疾。”
“可是,可是这”王阚和陈书彼此相视一眼,摇头道:“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老朽还是不敢相信。”
“甭管你们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朱松才没那闲心,在这个问题上和两个老头子去争辩,“四皇兄,你就听我的,让人去准备上几车艾草,或者直接让安溪县令,就近采集,只要用艾草熏嘚蚊虫死绝了,疟疾自然就传染不出去了。”
“好!”朱棣点点头,最终还是选择听朱松的,一边写一边说道:“从外面准备艾草就算了,这东西药店还有安溪县都有,时间紧迫,为放疟疾蔓延,便让安溪县自行准备吧。”
待半刻钟的时间一过,朱棣搁下手中的狼毫比,拿起那张宣纸吹了吹,直接封在了一张信封里,在小心地盖上火漆之后,个进了一个小竹筒子里,递给了郑和:“八百里加急,速速给朕送往福建承宣布政使司,要快!”
“奴婢遵旨。”郑和结果小竹筒就要退下去。
“慢着。”这个时候,朱松突然出声道:“四皇兄,臣弟已经在府上憋了有半年的世界了,这身子骨都快要生锈了。不如,便让臣弟走一趟安溪吧?”
一众文武大臣们全都愣住了,一连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朱松。
朱棣亦是被朱松的话给打懵了。
过了好一会,朱棣方才沉声说道:“松弟,此事非比寻常。要知道,这疟疾虽说不是瘟疫,但一旦感染了,还是极易死亡的。朕听闻你那二夫人刚刚怀了身孕,你若是在安溪有个好歹的话,岂不是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王?”
“四皇兄,你就不能念臣弟点好吗?”听见朱棣的话,朱松不由得哭笑不得地说道:“再说了,臣弟既然知道治疗疟疾的方法,自然是有法子不感染疟疾,又岂会以身犯险?”
“可是”朱棣还想要再劝劝他,当他瞧见朱松脸上的坚定以及自信的时候,便改口道:“也罢,此次朕便安排你做钦差大臣,主持此次安溪县所爆发的疟疾病症,太医院、太药督造处的人,你想带谁去,尽管点!”
“万岁,老臣请求前往安溪!”
“万岁,老臣请求前往安溪!”
朱松话音刚落,王阚以及陈书就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向朱棣躬身行礼。
“不行,你们二人必须留下一人在南京城里。”朱棣摇摇头,道:“这样吧,陈太医,你比王太医年岁要短一些,此次安溪便由你去吧。”
相比起太医院的那些传统中医郎中,太药督造处的那帮疯子,可比太医院的太医们要女干滑地多。
他们手里的药方科比太医院多得多,而且还都是各种偏方、土药方,这些东西如果搁到太医院的话,怕是这帮老头们都不敢用。
所以,代表传统中医的太医院,并不适合处理安溪县的疟疾事件,反倒是太药督造处的疯子们,更加符合标准。
“谢万岁爷成全!”陈书脸上立马露出了惊喜之色,向朱棣叩首行礼。
“四皇兄,臣弟还得去准备准备,一个时辰之后,臣弟就出发前往安溪县。”朱松眼瞅着没自己什么事了,一把从郑和手里抢过了装着密信的小竹筒,溜溜达达地向着暖阁外头行去。
“别忘了带些府里的亲卫一起去。”朱棣担心这小子自己一个人去,在后头喝叫了一嗓子。
朱松摆摆手,潇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