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烂然。渐涨的暮色使得幽径中仅存的微弱亮光已呈残灯末庙之势。
日暮。
穷途?
此刻,两大高手对峙于幽径两侧峭岩之上,衣衫无风鼓胀。两人看似静如止水,实是暗中正以无形的劲气相抗衡,以求窥得对方一隙破绽,占据上风。
忽有一声凄厉鹰唳从头顶划过——
战红潋暴喝一声,身如苍鹰般掠起,钢刀划出一虹白光,气贯长虹。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是霸道凌厉之极。
黑衣人依旧卓然而立,缓缓抬起抬起的左手突然一震,剑鞘便如离弦之箭般脱剑而出,直射向战红潋。
战红潋这气势夺人的一刀磕中剑鞘,身形稍滞后,却依然能保持轨迹不变,刀锋直取黑衣人。
就是趁这迟滞的一瞬间,黑衣人猛然飞身至战红潋上方,漫天剑幕如广茫骤雨般笼罩向战红潋。
战红潋顿改作双手握刀,人刀旋飞间,连绵不断的狂浪刀气如冲天月牙般绞碎眼前剑网,黑衣人再度暴露在森寒刀锋之下。
黑衣人怡然不惧,左手挥洒间,长剑在战红潋头顶交织起三道剑芒。此招让常人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有战红潋清楚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震撼。
要知他看似直攻黑衣人,实乃虚晃一招,他真正的用意,就是斜掠而上,目标是黑衣人身后的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而黑衣人此招不仅直接了当地封死了他的斜上线路,更令他在粹不及防之下不得不仓促变招、自保。
坦白地说,黑衣人分明是看破了他的变招,且是极其隐秘的一招。
他比战红潋预想中的还要高明!
高手过招,攻心为上!
就在战红潋的心境出现微妙波动的一刹那,黑衣人如一窥无疑般再度发难,寒彻入骨的剑气如惊涛骇浪般涌向战红潋。
剑气刀芒互为绞击,狂猛的劲气轮番相撞,势如天崩,又似地裂,并四散波及开来。惹得山石激飞,轰然作响,底下不少修为浅薄者躲闪不及,被乱石所伤。江暮云亦被一颗凌厉的石子击中手背,手中砍刀险些脱手。
战红潋越打越心惊,双方交击数十招,他居然是招招被制。如同与方外高人棋盘对弈一般,对手下的每一子都是为他战红潋的下一步所准备的。自己好似一条入了渔网的鱼,始终挣脱不去。
场面上似乎平分秋色,不分胜负。但强如战红潋之辈,此刻已觉自己是强弩之末了。
果然,黑衣人再次算准了他的行刀线路,长剑以鬼神莫测之态化刺为由下往上削,直取他右手腕。
此时,战红潋的刀锋离黑衣人的心窝只差毫厘,只要他再往前一送,黑衣人必然殒命。但同时,他的右手腕亦将不保。
战红潋与对方并无深仇大恨,又岂会平白无故牺牲自己的手腕,忙撤刀相抵。岂料黑衣人竟是虚晃一招,剑尖轻点刀身,借力横飞。战红潋大惊之下已是回身不及,肋部遭受掌力重击,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向一旁的峭壁。
“嘭!”
一棵枣树被生生被撞断成两截,战红潋喷出一股血箭,身形颓然仆下。挣扎了几下,却是无力再站起,只能背靠在一块岩石上,手捂肋骨断裂处,大口喘气。
黑衣人飘然而至,目光如电,杀气依旧。
“你的功夫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高,起码高明十倍。”黑衣人冷冷道。
战红潋再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多谢夸奖,成者王败者寇,在我伏尸之前,你总该能告诉我委托者是谁了吧?”
黑衣人摇摇头,已近似命令的口吻道:“还是不行,闭上眼睛,我要提着你的头回去交差了。”
战红潋命悬一线,江暮云又见杨乾杨仪伶等人与囚马帮杀的正酣,指望他们是无望了。
“战兄莫要失了斗志!”
江暮云一咬牙,哇哇乱叫着飞身扑向黑衣人。
战红潋急道:“江小子,快退开!”
黑衣人头也不回,左手轻描淡写地向后一挥,掸去砍刀的同时,牢牢抓住了江暮云的肩胛。
全身骨骼剧痛,似要四分五裂一般,江暮云使劲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分毫。
“弱者!杀你甚是无趣,拆你右臂以示训诫,回老家安生去吧。”
江暮云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中左手狠抓向黑衣人手臂。黑衣人正要抓碎他的肩胛,不料却被一股寒气侵入右臂经脉,在他诧异片刻之际,江暮云趁机扭身脱出,衣衫仍被抓了个四分五裂。
黑衣人身躯猛然一震,急如闪电般探手捏住江暮云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
战红潋无助地苦笑道:“你拆他右臂便可,又何必取他性命?”
江暮云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有等死。
却闻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黑人居然缓缓松开了他。
此时,传来杨仪伶的一声娇呼,显是救助江暮云和战红潋来了。
黑衣人避过杨仪伶的剑芒,飞身而下,掌风重压之下,地面烟尘四起。枣红马一声哀鸣,四膝跪地,车厢顿时四分五裂,木片纷飞。
一道人影从尘烟中跃出,长鞭如急风般呼啸而至,牢牢绕住了黑衣人的手臂。
捡回一条命的江暮云尚未缓过神来,一见车中之人,全身剧震。
“璇姐!璇姐!”
江暮云惊呼着便要扑下去,却被战红潋死死拉住。
黑衣人一拉长鞭,几道指风紧随而来,罗璇儿瞬间便被点了穴道。黑衣人顺势一甩长鞭,直接将罗璇儿甩给了身旁的耿勇。
“耿帮主,带上她先走。”
耿勇稍稍愣了片刻,随后恭敬道:“遵命!”
杨乾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失镖,砍翻一名大汉后,金背大环刀脱手而出,掷向耿勇后背。
黑衣人从天而降,一脚将刀踢向高空。杨乾悲壮地大吼一声,以搏命的招式扑向对方。
黑衣人敷衍几招后,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若想救人,就到扬州来。”
声音回荡于山峦之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