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全兰见张道凤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家走，好像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到了她家门口问道：“他婶，他堂叔怎么样？”张道凤擦了擦眼睛，像感冒似地带有鼻音说：“腿被小手扶轧断掉了，已经上了钢板，现在住在医院。”郝全兰脸上表现出痛苦状：“哎哟，怎么会这样，那个司机呢？”张道凤抹着眼泪说：“是他爸自己要坐人家小手扶，上车一脚踩空跌倒在地上，被车轮轧断了右大腿，不怪人家司机的。”郝全兰皱着眉头，两眼被眼睑挤得只剩中间一个小孔，眼珠正好通过这个孔探望外面的世界：“怎么这么巧啊？”张道凤说：“就该我家倒霉。”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朝家走。
张道凤到家就上睡觉。郑晓铜中午回来时，她已经起来了。郑晓铜盯着妈妈的脸问：“妈，爸爸怎么样啊？”张道凤尽力掩饰内心的痛苦没有正眼看晓铜：“没什么大事。”郑晓铜追问：“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张道凤平静地说：“过两天就回家。”郑晓铜说：“我想看看爸爸。”张道凤调转身，用手擦了擦眼睛说：“你要好好学习，这些事不要你烦神，我给你做饭去。”郑晓铜都看在眼里，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就没有再问妈妈，害怕触动她心底伤痛的神经，吃了饭就上学了。到下午放学时，郑晓银也回来了，两个人交流所见所闻，他们都感到惆怅。
张道凤晚上睡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看不见丈夫总是不放心，也不知他怎么样，心惦记着这个事，想到郑晓金年龄逐渐大了，也没有个媳妇儿，家里还是土房子，眼泪止不住朝外流，左一把右一把抹着，难得能睡上两个小时，天亮起来总是精神不振。
过了两天之后，家里钱已经被花光了，郑中怀硬要回家。郑晓金不让，郑中怀生气地说：“在这儿住到哪一天能好？住在这儿不如住在家里，哪一样不要花钱？”郑晓金紧锁眉宇几乎祈求的目光看着父亲，近乎哀求地说：“爸，你的腿还没完全好，怎么能出院？”郑中怀下了死命令：“完全好要在这儿住一两个月，你要是不把我拖回去，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郑晓金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小平车把父亲拖回家，张道凤见上了丈夫原先愁眉苦脸突然舒展许多，连忙帮郑晓金一起把郑中怀抬到前屋西房的床上。
村里的人知道郑中怀回来了，有的就来看看，郝全兰、郑晓仁、郑晓礼都来看了，大多说一些惋惜之类的话。一天，瞎子小韩也过来问问情况，郑中怀与他说说经过，小韩说：“人有大灾，必有后福，我相信你家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张道凤笑了一下说：“真能被你说中就好了。”她留了小韩饱餐一顿。
过了半个月之后，郑中怀已经能支着拐杖慢慢走路了，张道凤和郑晓金平时忙于家务和农活，这个季节没有大事，只要郑中怀想出来散散心，他们就帮助他到外面嗅嗅新鲜的空气。郑晓金望着和父亲一起花了好大力气挖的鱼池，站在旁边真要掉几滴眼泪，家里没有钱买鱼苗，一切准备好像都是徒劳，父亲弄成个断腿，留下终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