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铜做完了作业，爬床躺下，拖了薄被单盖在肚皮上，头枕着相互对叉的双手，两眼望着屋顶，过一会儿，郑晓银也做完作业，灭灯躺下。郑晓铜想了半天说：“要是爸爸做官就好了，这次就能找人帮大哥问问。”郑晓银不耐烦地说：“说这有什么用，爸爸毕竟没有做官，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两个人就都没说话，好长时间才进入梦乡。
郑晓金来到堂屋东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父母的话，让他想了很多，母亲挖苦极大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虽与蓝小妹有种特殊的感觉，但他早已意识到他们之间不可能，只是正常交往，根本没有影响学习，这个时候，他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所以，他不想争辩。不过反过来想，母亲说的也对，父母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吃了多少辛苦，把兄弟三拉扯大，确实不容易，落榜已成定局，他们心里能好过吗？不想复读的原因就在这儿，挣钱致富才是唯一的出路。想到父亲一天奔波劳累也没什么结果，心都要碎了，父母责备蓝镇长没帮忙，估计他真对教育系统不熟悉，再说，这个忙他能帮上吗？蓝小妹工作不知怎样了？……还是不想她，没有结果的感情是非常痛苦的，想得越多心伤得越深，不如不想。以后到底做什么？在家种那几亩地？不甘心……
郑中怀把剩下的钱交给了张道凤，她接过钱点了好几遍，然后让郑中怀一五一十交代花钱出处，再算算与手里钱是否对帐，正好卡数，她才放心，把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之后夫妻俩躺在床上讨论起郑晓金的事。张道凤发了话：“你说晓金书没读成，还能做什么？”郑中怀叹了一口气：“唉，他不肯复读有什么办法？”张道凤一肚子怨火：“复读，要是明年再考不上怎么办？又浪费一年。在学校鬼混，我看明年还是考不上。再说，哪儿还有钱给他读书？”郑中怀没有答话，长长叹了一口气。张道凤叹道：“蓝天宇这个人不行，我们不就在这个时候需要他帮帮，别的要他帮什么？巧呢，你那个表哥也遇到这种事，能有一个人帮说说，都能好得多。我看晓金命里就该这样。”郑中怀又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先让他在家蹲几天，以后看看他本人什么想法。”张道凤说：“也只有这样了，就是晓金媳妇儿难找，谁想嫁给穷人家，蓝小妹肯定不会跟他的，只有他整天痴痴迷迷的，看不清哪头重哪头轻。”郑中怀肯定地说：“想都不要想，街上的姑娘，她能到这儿吃苦受累？就算她同意，蓝天宇夫妻俩也不会同意的。”张道凤断言：“是呀，再说，就算她嫁给晓金，两个人都不能种地，喝西北风。”他一句，她一句，夫妻俩越说越觉得以后日子不好过，郑中怀跑了一天实在太累，说着说着就睡了，张道凤听见他的鼾声，没人和她答话，也就一个人胡思乱想一阵子，不知不觉中睡了。
后来，郑晓金除了吃饭一直睡在床上。村里有各种传言，有人说郑晓金没考上大学，有人说他考上大学被别人顶替了，有人说他没考上大学很正常，农村的孩子想上大学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说郑晓金不是上大学那种料，有人说就凭郑老师过一辈子穷日子的人儿子能考上大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的说郑晓金一开始就没考上，是郑晓金家里人吹出来的，连郑晓金找了个漂亮的媳妇儿都是他家里人吹出来的，人家能看上他？这些传言，从郑塘传遍李家村。
十几天过去了，郑晓金还是吃过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张道凤看不过了，这天，她和郑中怀两人一起吃了早饭，没有喊晓金，等到中午见他还是没有出来，张道凤冲到房间喊：“你说你书读不成，这样一直蹲下去，让我们养活你一辈子啊？我和你爸一天比一天老了，再苦二十年吧，你还让我们累多少年？整天躲在房里，也不找什么事情做，文不能武不能。我看学个手艺就不错，郑晓仁做瓦工，家里照样盖瓦房，你要是学做木匠，我看也能。”郑中怀听见张道凤冲晓金喊，过去劝说：“不读书学个手艺也不错，学修手表、修自行车、修家电都行，随便选一样。”张道凤生气地说：“躲在房里能生出钱吗？不论做什么你要做一样，站着总比睡着强。”郑中怀说：“这样，让他想两天，看决定做哪一行。晓金，去吃午饭。”夫妻俩到前屋盛饭上桌，郑晓金起来低头慢慢地走到前屋坐在桌边，一家三口吃起来，没有说多少话，还是郑中怀和张道凤嘱咐郑晓金快一点决定做什么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