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钟之后,众人期盼已久的卡富尔·雷德大人终于一脸不愉的被嘉璐领着部上城头来。因为是被嘉璐从他那情人的家中催出来的,虽然他也明白这事只有自己能够决断,但他依旧是满脸阴翳的愤恨。毕竟“好事”被打断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难道真的向你说的那样严重吗?”卡富尔絮絮叨叨的嘀咕着。这并不是说他不相信嘉璐所说的一切,只是心中的郁闷让他不住的抱怨而已。他觉得很烦躁,心里总是憋着一团灼热的火焰,烤得他焦热难耐。
他虽然很聪明很有脑子,但从来都是一个欺软怕硬,惜命如金的人。平时站在巴克公爵父子的面前,他当然不敢喘一口大气。可是在其他的人的面前,他却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在他看来比他地位低的家伙不过是自己的出气筒而已,尤其是地位比自己低上许多,又没有任何后台的人。
嘉璐默默的走着,忍耐着身旁的一切。虽然他也想大喊大叫,也想对卡富尔的行为表示不满,但他终究还是忍下来。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等级比一切都重要的地方,卡富尔的这个副城守地位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那是足以对自己生杀夺与的而不负任何责任的地位,与自己这一个小小的兵长相比有如云泥之别,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地位。
因此,嘉璐的心里尽管也恼火的很,但终究还是一步一步的按着卡富尔的指示去做,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墙头的跺口向下张望,纷乱不已的心一个劲的向上苍祈求事情并不要比当初所见的更糟了。
但,上天并没有接受他的祈求。当他瞪大了眼睛往下看时,却被下边的情况惊得连退了几步,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一把坐在地上。
“哪……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他心慌得很,好半会才会意过来,大声的喊道:“敌……敌袭啊。”
“你慌什么慌?什么敌袭?前面有维利公子的大军挡着哪有什么敌袭。”卡富尔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更加不悦的说道。对于嘉璐这个兵长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的行为,他真的是厌恶之极。
“这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嘛。”他愤恨的想着。若不是现在是在城头上,有众多的人看着,他几乎就要拔刀相向了。不要说这只是什么态度上的小事,在他看来这可是关系到贵族颜面的大事。他是绝对不允许低贱的人对自己有任何侮蔑的。
“让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卡富尔满是从容的走到城头的跺口旁,由刚才嘉璐所站着的那个地方往下张望。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只是嘉璐的大惊小怪,哪想得到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呢?他不看才好,这一看之下可把他吓得够呛:“全……全城防御,敲警戒钟!”他凄厉的叫嚣着,声音有如厉鬼一般,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位副城守竟会有如此的声音。
城头上的城卫军们迅速的行动了起来。用于预警的大钟“咚……咚!”的响起,大街上的人群自是一片的慌乱。毕竟这里还算是后方,处于和平之中的人们根本没有做好遭遇战争思想准备。这些升斗小民总把作战视为千里迢迢之外的事情。或许他们还在议论维尔公子的大军究竟能不能取胜,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敌人的兵锋竟然直指自己的城下。战争竟会这么快的来临。
不过和一般慌乱的民众比起来,守城的卫兵还算是比较“从容”的。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他们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这或许该得益于维利平时对他们的训练吧。正是因为有了接近于正规军的训练,才使得这些人在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慌张。
“不过,卡富尔大人下面还有一队人马该怎么解决呢?”看着周围的同袍一个个都忙活于自己的事情,嘉璐自然也不想呆在这个可怕而令人讨厌的大人身旁。他准备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依旧没忘记最初引起这事件的那群人。
“他们好像自称是维利大人的轻卫队啊。”像是唯恐卡富尔记不清了一般,嘉璐提醒他道。
“有这样的事情?”卡富尔皱起了眉头,也依稀忆起了刚才所见的城外情形:远方如墨的阴影之下,一支怎么也无法看清确切人数的大军正静静的朝自己这边开来。他们身上穿着精致的铠甲,手里执着一丈许长的锐矛。他们的新进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却列着整齐的方阵,如山一般的气势就是由着密集的方阵中散发出来。
“真是可怕的队伍啊。”虽然卡富尔并不是一个军人,但他也能轻而易举的从这只队伍惊人的气势中作出这样的判断。
因为这支明显是敌人的队伍有着如此显眼的特别之处,故而他的注意力大都被吸引到那边去了。对于城下另外一支打扮十分寒蝉的队伍,他并没有多少的关注。他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确定他们似乎并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之后,便将眼光放远了。
他此刻听嘉璐提起,也想起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维利大人的大军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想起出征前大军的威风,再看看城下那自称是维利公子亲卫队的残兵败将,卡富尔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
他想着,连忙冲到那跺口旁,又一次的往下张望。这一次他真实的看到了那些所谓残兵败将身上说穿的盔甲,看到了他们手里执着的那杆破破烂烂的绣有“十字架下之猛狮”的战旗。
“没错,这是维利公子的轻卫队。”注目了好一会,卡富尔终于肯定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所见的衣甲旗帜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和对面的敌人完全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在那群败兵拱卫的人群之中看到了维利的脸。虽然有些远,天光有些暗无法确实的看清,但卡富尔出于自己的直觉就是感肯定那人就是维利——毕竟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快……快放下吊桥!”卡富尔大声喃囔。既然已经知道城下的队伍确实是属于维利本人的亲卫队,他也顿时紧张起来。那种欺软怕硬的性格使得他无论什么时候也不敢得罪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包括与其关系密切的亲属。
“可万一敌军趁这个机会冲进来怎么办?”有人对此表示担忧。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对面敌军之中隐约也有骑兵的存在。
“见鬼,能就为这点事情而置公子的安危于不顾么?”卡富尔先是看了看对面离这里的距离,心中便安定下来,大声呵斥着那人的无知:“对方离这边还远这呢?要拒绝也不是现在。虽然有些风险,但还是值得一试。”
“不过……”心中那蠢蠢欲动的不安依旧在提醒着卡富尔,让他比平时更加小心了些:“还是放大半吧。以公子等人的坐骑应该可以跳跃到吊桥面上来的。至于敌人,他们都是些重骑兵,是做不到这点的。”他想了又想,他觉得还是保守些好。毕竟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事情却如卡富尔所想的那般发展:维利的亲卫队在城门放下大半的时候,就以自己那精湛的骑术,一人接着一人的跳跃到吊桥的面上,由此而进入到城池之中。至于对面的敌人虽然在看见眼前的香食如此溜掉的时候,很是张狂的抓挠了一阵,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承受下来。因为吊桥尽管放下了大半,但离重骑兵所能蹦起的高度还是差了那么些许,他们还是无法就此混入城内的。
“看来还是小心些的好。”看到自己竟有如此的先见之明,卡富尔的脸上闪出一丝得意的光彩来。他也认为自己这样的决定实在太对了:“要是没有这样,只怕敌人的骑兵就能冲进城来屠杀我们呢。”
将维利的队伍迎进城内,卡富尔立马就下去见他。毕竟这是表现自己英名果断的时候,是博取维利公子好感的时刻。虽然敌人的大军来临了,这座维尔城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但卡富尔相信那仅仅是一时而已。
“真正的胜利必定是属于我们伟大帝国的。只要巴克公爵的大军能及时回来的话。”他如是认为。这也是一般罗尔帝国人的想法。
虽然还在城门洞里,死命逃回的骑士们似乎早已有些累了,他们纷纷下得马来,倚在自己的坐骑旁喘着气。当然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保护维利公子的安全。尽管实在自己的城中稍稍的可以安歇下来,可他们却依旧按着阵型将维利裹从于其中。
“真是一群忠心的人啊。”没有人不会对此而感到钦佩的,只是卡富尔在感到这一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因为他觉得这样太罗嗦了。就算自己这样高贵的人进去,也得一层层的通报,这让他很不习惯。要知道,眼下这些亲卫最高也不过是一个队长而已,实在和他差得太远了。
可疏不间亲得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对于这些时时刻刻都和维利在一起的人,他自然不能那么放肆,尽管心中有所不满,他依旧得按照规矩来。
将自己的名号报上去之后,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便有一名亲卫兵将他领到维利的面前。
“公子您总算平安的归来了啊,这里可算是安全的地方了。”卡富尔一把跪在维利的面前,动情的说道。他想在维利那儿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心中的不安却随着自己来到公子的面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卡富尔并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快点离开这,快点离开这。”
这声音实在是大得很,让卡富尔变得更加烦躁起来。他怔怔的望着维利,只等对方说一句“回府!”便迅速的离开。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他今天能做到这个位置,大都是凭借着感觉而行的。“既然有如此不安的感觉,只怕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然而,他等待了良久并没有听见维利公子的声音,这令他十分惊奇。于是他抬起了头,一双惊恐之中又略带着慌张和某种难以谕言的眼睛迅速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讶然的发现这双不安之眼睛的主人正是自己的维利公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的眼神究竟想说些什么?难道真的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么?”卡富尔越加担心起来了。不过他担心的倒不是公子的命运如何,而是自己究竟能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变故”保证自己的利益。无论是生命还是财产,亦或是别的什么。
“自己该怎么做呢?看样子就连公子也给他们控制住了呢。”沉思了一会,卡富尔顿时会意过来:“这些所谓的公子亲卫根本就不是真的,他们是由敌人装扮而成的,是来监视和控制公子的。公子方才之所以不能用说得来告知我,而必须用眼神就是因为他已经在别人的掌握下了。他或许希望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从而想办法救他,但他哪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保住我自己的一切呢。”想着想着,低下头去的卡富尔顿时露出一丝冷咧微笑,他自以为看清了眼下的局势,有了足以和别人讨价还价的资本。当然这个资本现在还是不能用的,因为敌人并没有露出其真正的意思。
“恭请公子回府休息。”卡富尔躬身下来,对这维利行了一个礼说道。此刻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这些人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意图,那就让我去逼他们一逼吧。”在他看来,对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有地位的人就此离开的。一旦,自己表示出离开的意愿,那么对方也就绝对装不下去了。
果然,当卡富尔说完之后转身欲走之际,四下里响起了一片金铁之鸣。不用抬头看,卡富尔也明白对方是在拔剑了。
“公……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卡富尔故意显得十分错愕。他认为既然已经打算装下去,不如就一装到底了。他似乎很有演戏的天分,此刻讲出的话语也是结结巴巴的,好像真的是被吓着了一般。
维利不语,只是呆呆的看着卡富尔,眼里流出一些失望的黯然。
“不是他在做的,而是我们。”清朗的话声响起,从维利的身后却转出一名身着全身连衣铠的骑士来。
“你是谁?”卡富尔腾的站起身来,脸上显出几分愤怒。
“圣龙王国骑军大将领直属近卫都大将关信腾!”骑士说着轻轻的摘下自己头上的盔罩,露出一副略带微笑的英俊面容来。
“什么?”卡富尔一把坐在了地上,显然被吓得不清。心里尽管以有了准备,但他却决然无法想到做这样突入敌营的事情竟是由敌方的大将亲自进行。“这人的胆子很大啊。”他如是认为。
“这一战你们已经输了。”关信腾轻轻的笑着,指了指这城门的周边:“我们已经控制了这里,也控制了你。”他又指了指卡富尔。
“未必吧。”卡富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场上的形势:显然圣龙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门洞这儿,自己带来的人全被制住了。每一位城卫兵的后头都有一名身着全身连衣铠的骑士站着,明晃晃的战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因为要迅速行动,所以这些骑士都不曾脱下盔罩,自然也没办法看清他们的面容,不过从他们的动作已经可以清楚的辩明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自己一方的。
“这很不好啊。”卡富尔心里小声嘀咕着,但他还是迎上了关信腾望来的目光,一点也不退让的对视着:“你们也只是控制了这里而已。”
“这已经够了。”关信腾脸上的笑变得更深了。他眼中光芒大盛,一种有如实质的威严从那儿直透入卡富尔的眼中,让他承受不住败退下来。“我们可以让你去勒令守军投降的,如果你不愿意,还有你们公子愿意。”他轻轻的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般。
这下卡富尔真的有点慌了。他先是从与关信腾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心中便有些底气不足。此刻再听见关信腾还有可以代替自己的人选,而这人的地位还比自己高上许多,他便直觉的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强硬下去了。
“如果将军能保证我和公子的安全,我将为您说服这城的守军。”卡富尔不敢再拐弯抹角,只得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哦?你的算盘还挺精的。”关信腾拊掌大笑:“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了。”
“谢将军。”卡富尔也同样满意的笑了起来。
在他想来这似乎是最好的双赢之局:关信腾虽然控制了城门,但城池的吊桥还没有放下,城外的大军还没有进来。在城里的只有关信腾这边的五十余人罢了,若真的和卡富尔手中控制的几百城卫打起来,在如此狭窄的敌方作战,应付熟悉地利的敌人。胜负如何,还真的说不定呢。所以在关信腾的心里用两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去换自己周边这些弟兄的性命乃至于整座维尔城无疑是合算的。
至于在卡富尔和维利的心里这两者却是相反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冒被杀的风险,来获取整个城池的不失。在他们看来城池只是一件正规的东西罢了。尽管很有价值但决计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觉得能得到关信腾的保证,也是一个字“值”。
当然谁也无法保证关信腾现在答应了,以后却反悔,照样要了自己的性命。不过那似乎是以后的事情了。就现在而言有一个保证就多了一点活命的希望。虽然这一点点的希望显得还有些渺茫。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也许卡富尔还有别的什么考虑,但不管怎么样,关信腾都不得不承认卡富尔在帮自己顺利取得维尔的事情上出了很大的力。
如果没有他,圣龙军只怕无法对整个维尔进行有效的接收。因为这座作为罗尔帝国南法明特领区首府的城堡在建筑结构上有许多隐秘的灵巧之处,存在着许多机关,足以让不清楚这一切的敌人损失惨重。但卡富尔把这一切都高速了关信腾,使关信腾在某些死忠于巴克公爵的家伙决定动用这些机关之前就控制了一切,并顺利的抓到了那些死忠分子。
“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他们呢?”抓到了那些死忠分子之后,关信腾当着卡富尔、维利以及维尔城的百姓们的面问道:“他们可是对你们忠心得很哪。”
“这个……?”维利有些犹豫了。他有心想要救这些人,但此刻他自己也算是阶下囚哪有什么能力呢?他只得目示卡富尔希望他能利用自己的那一些功绩和关信腾所说。
对于维利的目示卡富尔是看到了,他也明白公子希望自己要做什么。可他最终却没有按照公子所想的去做。“这些家伙胆敢在大人大军来临的情况下作出如此妄为之事,简直不把我们的天威放在眼里了。这是万万不允许的事情。所以我恳请将军大人用最严厉的刑罚处死他们,好让后人也有个警戒——知道什么才是天威。”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关信腾微笑的望着他们。
“是的。”卡富尔拉着维利的衣袖迫使他和自己一起朝关信腾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们自做主张的,和我们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哦,这我就放心了。”关信腾轻轻的摆了摆手,“把他们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