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旷野自如大海一般无垠,踏踏铁蹄的声响确似海水一般的涌来将原本属于夜的平静给震碎了。一只不曾举着火把的骑队遥遥的出现在旷野的平地之上。人数不多,却端得是精悍无比。单看其能在黑夜无光之时,在三十丈外以弓弩阻击敌兵,并将其一箭射倒,便可见得一番。
来者是关信腾亲自率领得许重骑兵队。虽说只有区区的五百骑,却是装备了这大陆上最好的全钢制铠甲。不但拥有接近于轻骑的机动性,还拥有重骑的突击性,再加上从近战马刀到中程投掷雷火弹,再到远程骑兵用针匣弩等一系列装备,更使得这五百骑兵有了非同凡响的战力。此刻他们入惊雷,入狂风一般驶来,为得就是歼灭着行将逃窜的一群,以给这次齐科威兹战斗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风正冷冷的吹着,缕缕风梢轻轻的鞭打着维利的脸庞,令身着薄甲的他稍稍的感觉到有些寒冷。眼前绝对是一个危机,但是他知道越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候他越不能慌。感受着风里的凉意,他已经静下心来了。眼见对面的敌人不曾打算放过自己,他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他们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没有移动。除了用手中的剑拨打偶尔射来的劲弩之外,他们简直就是一副任君宰割模样。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表面而已。在这样的看似平静之下,所蕴藏的往往是更加惊人的动作。
三十丈……
二十九丈……
二十八丈……
……
当圣龙军的骑兵队离维利等人还有二十丈的时候,圣龙军猛地开始冲刺起来。他们拔出了腰间的马刀吆喝着,开始了最后的一击。马踏大地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剧烈的奔跑令地面隐隐出现了一丝烟尘。
由静转向快,这中间总需一点适应的时间。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却已经足够让维利等人有反应的机会了。在圣龙军拔出马刀的一霎,维利迅速的朝自己的战马跑去,他们利落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又一次朝南边奔去。
他们想往南方逃?那不是送死吗?虽说他们的速度比圣龙军骑兵的速度要快一些,如果朝着一个方向不断的奔跑也确实能顺利的摆脱对方,但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都好,怎么能选择南方呢?那可是圣龙军现在的老巢啊。往那里不是自投罗网么?
也是自投罗网,但维利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是真的想始终朝南面跑的。他只是想先和敌人拉开一个距离,一个足以让自己反身冲刺的距离。之所以要选南边,那纯粹是因为南边可能是敌人心里最没估算到的地方。
“如果自己选择了敌人并不曾注意到的方向,那在我们进行突击的那一瞬,他们绝对会惊讶一下吧。这样的惊讶绝对是我们所需要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下子。”当敌人刚刚出现的时候,维利便把这一点和叶珈他们说了,也得到了他们赞同。因为这是大多数人都容易出现的情况。
奔跑,加速,冲刺。感受这夜的寒意化作冷风不断的从自己的身上扫过,单薄的衣甲已是紧紧的贴在了胸前。
过了多久?是一刻还是两刻?只听到耳边呼啸的维利并没有费心去记住时间的流逝,他只是是不是的甩头向后看去,直接由双方的距离来估摸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大约有六十丈的距离了吧。如果对冲的话就是双方三十丈,就算我们转身需要时间,大约也能有二十五丈的冲刺距离,这应该是够了。”维利在又一次瞟了后边紧追不已的敌人之后,心里暗暗的有了决定。
他向叶珈使了一个眼色,开始忙忙的拨转自己的马头以改变自己前进方向。这或许是很难,毕竟现在是处于高速的冲刺当中,可对于向维利这样从小就进行了骑士技能培训的贵族而言却有如吃饭睡觉一般的简单。
他侧奔,腾起,回旋,转头,落地,还未等战马踏稳,就用自己那装有马刺的脚狠狠的给自己身下坐骑来了一击,让他吃痛的嘶叫了一声,更加疯狂朝前冲去。是的,他已经掉利落转了自己的方向。所有的动作都有如流水一般的顺畅,那是他的本事,是他用十来的功夫训练出来的。在这里成了他保命计划中所必须的了。
※※※
从对方向南突围的开始,关信腾觉得有些怪异,但这种怪异就如同鱼刺卡在喉咙里一般,觉得很难受,却偏偏说不清楚。因为这样,他自然不能将这种感觉和其他人说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死死的盯住对方的举动,从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中进行猜测。这当然是很耗费精神的,但只要能猜得到那又算得上什么呢?
看着前面的维利开始侧奔,关信腾猛地醒悟过来:“他们是准备和我们进行对冲啊?”
对冲?那么对方往南奔跑是假得了?
这似乎是肯定的。看着对方掉转马头的利落,关信腾越加肯定对方是想利用两边的对冲来进行突围。虽然在对冲的一瞬,敌我双方的交接肯定会产生不少伤亡,但那毕竟只是少量的。没有多少士兵能保证自己可以在交马一回合之际将对方斩与马下。所以在一般的轻狂下,骑兵与骑兵之间的对冲作战都是多次。
在不断的对冲中,一次又一次的减少对方的人数,这便是骑兵突击的真谛。尽管很壮观,但却十分的耗费时间。如果在对冲之中,一方突然产生了退意而利用对冲绝尘而去的话,那是一定能够逃脱的,因为另一方要追击,同样也得掉转自己的马头——这也需要时间。
明白了这一点,那准备用什么对策呢?骑兵与骑兵之间的对战可是高速战啊。其中的典型就像眼下即将要发生的对冲一般敌我交锋之处只有那么的一瞬。虽然关信腾相信自己士兵的训练能力认为他们可以在交马一回合间就让对方受到绝大的伤害,但那也仅仅算得上是重伤罢了,离关信腾自己说要求的全歼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怎么办?
关信腾直直的注视着已经掉转过方向朝自己这边猛冲过来的敌军,脑子里的计策如流水一般转过,突得一看对方那看上去十分密集的队形,心里立马有了计较。
他撇马,微微的转了一个小角度,让自己的坐骑得以更靠近许重一些。
“看到对方的队形你想到对付他们的法子了么?”他微笑着自信满满的问道。
许重一凝视,瞅了对方那拢在一起的队伍,轻蔑的嘟哝了一句:“这一群白痴!这样不正好让我们使用‘雷火’么?”他对别的事情是不太明白的,但对战场上的事情,他的脑子就变得非常好使。就连突然出现的状况,他也能在第一时间里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像现在,他只听关信腾提起,便匆匆的看了一眼敌人,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和你说可真是轻松哪。”关信腾脸上的笑更加深沉了,他轻轻的拍了拍许重的肩膀,告诉他:“把命令传下去吧,我们必须准备一番了,等着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的可不好。”
“那是。”许重略一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短笛“吱呜”的吹将起来。三长两短,那正是通知全队:准备使用三号武器准备攻击的号音。
接长枪,扣弹子,所有的准备都迅速而利落的完成了。根据许重关于骑兵队的训令,每名骑手的掌中都扣了五发。他们虎视耽耽的瞪看着逐次临近的敌人,提着长枪的手则轻轻拨弄着战马的缰绳,以求自己的队形变得更分散些。
队伍散开了。双方迅速的接近,由二十丈到十五丈再到十丈。这似乎是一个比较适中的距离。虽然天上没了月亮,地上没了火把,光线越发的暗了起来,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即使看不清对方的确切样貌,却也能清楚的发现他们身形所在。那是是十分明了的,所以在这里众人一致的扬起了扣着弹子的手,用力的一甩,便一口气将手中的五粒一股脑儿的投进了对面那始终保持住的密集队形。
弹子迅速的落地,惊起了一阵的爆炸声。虽说只是在快速的移动中茫然的投向一个大概的地方,没什么准头,炸不死多少人,但这声音,这闪现的火光却是很足。或许在这样的变故下,几个胆子大的家伙多少还能保持一些冷静,但他们身下的那些战马坐骑却受不了。一时间混乱起来,有原地打转的,有向四周逃窜的,也有不断的撅动蹄子发飙的,令包括维利在内的所有人都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他们实在还想不到竟会遇上这样的变故,若是想到了,他们或许会记得给战马套上头套吧。可惜,一切都晚了。世上并没有后悔药给他们吃。在这样一片的乱糟糟之中,等待着他们也只有圣龙军手中的长枪了吧。
关信腾并不是傻子,他不会看着眼前好好的战机而就此放过,而给予维利等人以整顿混乱的时间。在最初的结果显现之后,他便奋力的大喉一声,带着手下的骑兵冲了上来,像一把钢刀一把深深的扎进人体之中。
黑暗里的血是看不清颜色的,只能隐约的瞅着有水一般的东西从人身上喷出像雨一般泼开。这还是几个不听训令,手持马刀的家伙干得好事。虽说一时杀得痛快了,但他们依旧会因为不听训令的缘故,受到惩罚。在圣龙军中,功就是功,必须奖赏,过就是过,同样也一定会受到惩罚。所谓的功过相抵也就是说惩罚的量会少一些,却不是说不惩罚。
基于这一点,大多数士兵也就是拿着一根长枪在那儿冲刺,尽管在这样的三尺之地用长枪总不及马刀好使,但也是够了。圣龙军特制的骑兵用长刃抢,有一尺长的锋刃,一旦疯狂的抡起来,那架势对于手中拿的只是青铜剑的维利等人而言,简直和关信腾的青龙刀一般恐怖。挨上了,也同样是一个剑断人亡的局面。
死亡前的惨叫声不断在静寂旷野上响起。如果说不曾遭受雷火弹打击的队伍与许重的手下相比还能在对局中有一定优势的话,那么在经历雷火弹打击之后惊惶失措的他们不但连那优势失去了,而且被彻底得打成了下风,落入了只能遭受屠杀的境地。
两刻钟之后战斗结束了,维利失去手中的一切。除了他和叶珈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倒在了圣龙军的兵器之下。至于关信腾为什么不杀他们,那只是因为关信腾知道了他们身份,想利用他们罢了。作为工具,他们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的。
关信腾押着他们回到了齐科威兹与赵浩和托恩的卡雷师会合在一起。
在简简单单的得到了战报之后,关信腾对于此次全歼敌人的战果并没有多加评述,只是让赵浩和托恩迅速完结手上那扑灭齐科威兹大火的工作。他并不打算给自己的手下多少休息的时间。因为抓到了维利,他便决定迅速的执行下一步作战——突袭维尔。他将所有人都召集到村里唯一没被大火波及的屋子中,召开了战前的动员会。
“什么?我们还要进行下一步的作战?”托恩大声的囔囔道。因为非常的不满,所以他根本不给关信腾一点面子,直接的就这样叫了出来:“不行,不行,我们的士兵太累了。他们已经跑了一天,又战斗了一夜,总需休息一下啊。”他对关信腾关于要立即进行下一步作战的指示十分的愤怒。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枉顾士兵状况的命令:“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奔袭六十里外的维利么?那简直会活活将人累死的。”处于对手下士兵体能不佳无以为战的考虑,他对关信腾的提议进行了反弹。
“哦?你手下的士兵就那么软弱吗?”关信腾闻言扬了扬眉毛,脸上颇有些不愉:“托恩将军~你现在是圣龙王国的羽将军了呢,应该能明白在战场上战机才是最重要的吧。我明白你的难处,也知道士兵确实很累了。但战机就在眼前稍纵即逝,我希望你和你的士兵能更加的刻苦一把,将眼前的演好!”
“戏?将军究竟在说什么呢?”所有人都对关信腾所说的不甚了解:“战斗不是靠打得吗?和戏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摇了摇脑袋,满是疑问的瞅着关信腾。
“简单的说呢!这次突袭维尔你们可能除了奔跑六十里之外什么也不要作。如果你们能表演的出色的话,我们就能不损一人的进入维尔。”关信腾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表演的不好,我们接下来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怎么说?”众人又问。
关信腾轻轻的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大家靠近些。
“只要如此这般……”众人的头颅慢慢的贴在了一起,有人很小声的叮嘱着:“只要这样,维尔就是我们的人。拿下维尔之后,我们就能从维尔的城守府中收得‘罗尔帝国驻法明特南部总领主’的大印。有了这东西,罗安凯恩、安塔曼,嘉斯里科尔等城一纸公文就可以解决了。”
“明白!”众人一齐坚毅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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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实在不怎么样。早上还挺有阳光的呢。那想一过正午,西边的天际便悠悠的飘来一大片的云,阴沉沉的遮满了整个天空。“好像要下雨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然而雨水终究不曾滴落下来,只是没有了风,湿闷的感觉叫人直有些透不过气。下午未时中,原本还不到天黑的时候,天也就完全的暗下了。
维尔的城门在天黑的那一霎就紧紧的关了起来。虽说谁也不相信圣龙军会直接打到这里,可毕竟现在城里以没有多少卫队了,整个城池空虚的紧,即使只是小小的蟊贼,也很有可能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是小心点的好。
“谨守城门,不得有误!”这是副城守卡富尔·雷德大人下达的命令。尽管手下的众人对此颇有不满,认为这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但因为嘉富尔大人是整个维尔城内除了领主和公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人,而且此时又是他负责总领全城的政务。故而,也只好听从了。
因为今日天暗的太快,连带这时间也变得不好估算起来。
想想现在应该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吧,怎么下头送餐的伙头还没把晚餐送上来呢?真是太不应该了。你也不看看在这样的天气下还监守这岗位的大家都饿得只能搂着长枪斜倚在城砖上了么。虽然未必都是因为那可原因,不过也差不多吧。总之,这样的时候实在是无聊的紧。
守门兵长嘉璐·李维正百无了奈的胡思乱想着。虽然真正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但在沉闷的空气压迫之下,他也条件反射一般的认为自己的肚子饿了起来。即使他在一个半时辰前才刚刚用过午餐。
实在觉得无聊,他只能结结实实的趴在城头的跺口处向外了望。尽管那里经常什么也没有,但不知为何只要静静的瞅着下面,他的心就会慢慢变得平静起来。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只是他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倚趴在那儿,努力的去感受空气中那似乎还存在的一丝丝凉意,但那总是很微弱的,只要自己的心神一泻,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天实在暗得很,而且压得也十分低沉,地面上的东西大都也看不见了,留给嘉璐的只有万般无奈。
“真的是很无趣啊。”他嘟囔着正想离开,却惊讶的发现下头似乎有些动静了:虽然还有些迷糊的看不真切,但下头确实有一大群人逼近。在沉闷的空气中已经隐隐的感受到那噪音的率动。
“怎么回事?”他不解的正准备低头往下边张望,却突然发现下边来人的速度加快了。他们几乎是死命冲刺的奔向城门的方向,那张皇的样子好像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最着自己一般。只是短短的一眨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口大灯照射的范围之中。
“快开城门!”来者大声的叫喊道,一口纯粹的科罗娜让嘉璐听得很不习惯。
“老子的肚皮还饿着呢?谁有空理你们?”对方的那一副指高气昂的命令口气让他十分不爽,当下就想率头离开,然而转身前那不屑的一瞥却让他最终停下了脚步:“不对啊,这群人的打扮怎么和我们城卫队如此相似?”
发现了这点怪异,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又查看了一番。这才惊讶的发现,这群人带着一面破破烂烂的军旗。虽然上头已有些破损的洞洞了,但军旗上的家徽还是能比较清楚的辩明的。
“十字架下的猛狮?天!这是领主大人的军旗啊。”嘉璐惊讶的叫出声来。他觉得眼下的事情有些大条,不得不迅速的将情况汇报上去。
因为绣有家徽军旗只有家族的近卫队可以携带,那是领主的代表,是地方部队的帅旗,其中含意是不言而喻的。眼下这只看上去已经败落的骑队就举着这样一面旗帜,那说明了什么?是巴克领主的败落,还是维利公子的遭难?无论是那一种对于整个维尔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自然也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兵长可以处理的。
他只能去找卡富尔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