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雷的脸铁青着,紧紧的绷在了一起。他觉得很愤怒,很苦恼,也很烦躁。耳边不时响起的惨叫声,直如贯脑的魔音一般,搅得他坐力不安。他是哈斯坦丁的指挥官之一,本不应该对那区区十几个士兵的死亡感到如此愤恨。毕竟十几个生命和数千的守军比起来只是渺小一物而已,但他却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这倒下的都是自己直属的魔法师。
“怎么会这样?这箭是从哪里来的。”他火大的茫然四顾,想找出四下里隐藏的异样。
死一名魔法师可不像是一名普通士兵那么简单啊!先不说魔法师一个个都有着贵族的背景,身份尊贵的很,更重要的是魔法师的培养所消耗的金钱与时间往往是其他兵种所不能比拟的。其他兵种,包括号称用黄金堆砌而成的重骑兵训练起来也只要一两年的事情。而即使是培养最低级的魔法士兵,却往往需要三年或者更久。那不仅仅是用黄金堆成的魔法师,那简直是用珍宝异物培养起来的。
“一名魔法师的价格等于五百名轻步兵。”圣大陆军界是如此对魔法师进行评价的。虽然魔法师是如此的昂贵,但两大帝国还是异常重视魔法师的装备。因为,魔法师的战历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就拿最低级的魔法士兵来说吧。一个魔法师也许只能消灭五个敌人,但三个魔法师却能消灭五百的敌人,而一千左右魔法师的运作足以在一瞬间消灭三个三万人以上的师团。魔法师数量的增加,能使拥有巨大攻击力的魔法阵运用便为可能,从而达到一击灭万敌的效果。这才是大陆两大军事力量纷纷装备魔法士兵的真正原因。
魔法师是如此珍贵的战斗力,这一点身为魔法师部队领导者的马克雷不会不知道。因此他根本见不得自己手下的魔法师在战斗中一个又一个的倒在弓箭之下。
他看着心在绞痛,但偏偏此刻他由无法想出其他可行办法。在执行攻击的敌人是那样的隐蔽,以至于他无论他如何的寻找,也查不出敌人的所在。只能凭借这死去魔法师胸口所查箭羽的情况依稀推断出来:“这箭是从与城墙差不多高的地方平射而来的。”
“与城墙差不多高的地方?”马克雷在得出这个结果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便将愤恨的目光直投向那逐渐逼迫过来的登城车上,“那东西不就和我的城墙差不多高么,莫非……”
他似乎有些明白什么了,赶忙大声下令:“攻击,给我攻击那些逼近的怪物……!”他紧张的叫嚣,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命令被传达下去,箭羽开始朝登城车那儿飞去。虽然只是弓箭手中的一部分更改了攻击目标,但几百支利箭在空中交错的模样还是颇为壮观的。
只是,想给偷袭者就此带来伤害?那终究还是不够的。毕竟任何一个偷袭者,除非早已抱定了同归于尽的思想,否则他们在攻击之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保护自己。从隐藏身形到坚甲重盾,莫如是一。如果不曾寻找到对方的确切位置,想光光凭借着满天散射,就消灭对方,那只怕是很难吧。
马克雷的攻击虽然被进行了,但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什么结果。魔法师依旧一个接着一个被射死,而登城车那巨大的身形,也一步一步的继续朝着城头靠近。一场激烈的厮杀,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城下的人群,黑压压的临近。他们推着那巨大的怪物,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虽然慢得很,但终究是在缩短和城池之间得距离。十步……五步……三步。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了这一切,也看到了那像魔法召唤术一般突然出现在怪物顶上的敌兵:他们已经站直了身子,身前一片足以护住半面身子盾牌微抬着挡在自己面前,护住自己的要害。他们的手里持着一件古怪的武器,似乎是弓箭,但又和一般人所见到的不同。在他们的身后可以看见不断冒起的枪尖。
“天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长的枪,比传说中龙骑士用的八尺长枪还要长,估摸过去那几乎要有一丈的长度吧。”瞪视着敌人手中那一切新奇的古怪,守城的士兵们不自然的有兴起一丝恐惧。他们手中的兵刃稍稍的晃动着,似乎有些把持不住的模样,心里担忧使他们由自在考虑:“是不是真的冲上去?”
他们还在犹豫,但对面的枪早已刺了过来。一尺来长的枪尖明晃晃的反射着天空上的光亮,耀眼的闪过众人的眼帘,迅速的递到守城军士的面前。此时双方相距不到三尺,算得上是极近。一般在这个距离上弓箭手大体以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而由于近身作战的刀剑,也因为兵刃距离的问题不可能迅速的参战,可以说在这样的距离上,能打的也只有长枪手了。
枪一丈来长,只适合整体的刺击而不适于个人对战的交锋。对于这种武器的特性,敌我双方都是十分明了的,是以大家都如出一辙的摆起了对刺的整形:前面一排盾手用大盾做着防御,后面长枪手的利刃着从那盾牌间的缝隙里一波一波的刺出,密密的想从对方盾牌阵列的缝隙中寻找击中敌人的机会。
“这像什么?倒和那机关的律动差不多。”赵浩不满的想道。他在登城车将要靠近敌城的时候便悄悄的后退了出去,将顶上的大部分空间留给了赶忙上来的长枪手和盾牌兵。看着那不断变长的枪,他原本也以为要突破敌人在城墙上的第一道防线是很容易的,那想他们竟会在这里打成了这么一个胶着的局面。因为双方都早已把盾阵布得很结实,因此想要靠对攻来消灭对方,寻找到新得突破口实在很难。毕竟双方的防御能力都是相当的强悍。
可就是这样互相对刺下去,怎么是个结局嘛。时间是很宝贵的,赵浩心急的不得了,他可不想就此卡在这边。虽说敌人现在的箭矢不曾伤害到登城车本身,但这不能说敌人对登城车是毫无办法,只是他们现在暂时没有想道而已。万一让他们从情绪中平复过来,用魔法来乱轰那可就糟了。
“登城车这玩意可都是木头造的,怕火啊!”他小声嘀咕着,下意识的揣了揣自己腰间的袋囊,那里可放着他从骑兵队营官许重那儿讨来的三发“霹雳雷火弹”呢。原本只是为了玩玩这稀罕的物件,但此刻那脑子一动,却想着能否利用这玩意打开眼前的僵局。
“它的威力太大了,如果只是往前面投掷的话,只怕会伤到自己人的。不行,我得往两边瞧瞧。”他想着眼睛悄悄得往两侧瞅了瞅,随即便有了新的发现:也许是因为前边的炮火打得太突然的缘故。虽然守军的混乱,最终被制止了,但由于已经登城车已然逼得很近,重新回到岗位的守军并没能摆起有效的整形。他们现在的密集,只是处于互相将配合的本能,而非事先安排。他们并不曾整齐的阵列,而是哪里有登城车的靠近,哪里就有密集的一排枪手做抵挡。至于两架登城车之间的空隙所对应的敌方,那几乎是没有人的。大家都聚在这里,乱糟糟的一团。
“既然是如此,我就给你们点厉害尝尝。”赵浩看清了形式,嘴角边轻轻的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他抬手一扬,一个黑色的圆点带着轻轻的呼啸声没入敌人的后方。
“轰……!”惊人的爆炸,直将敌人后面一排的几个长枪手炸了个粉身碎骨,周围两尺之内的敌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这是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莫非是恶魔的力量?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法抗衡了。”一想到这里,堵在赵浩他们这一乘登城车的守军顿时有点心荒。手中拿着的盾牌顿时有点散了,一个疏忽就让圣龙军的长枪迅速的穿过那缝隙刺将进去。登时惨号声惊起,那原本雪白银两枪尖拔出时,大都带上了许多鲜艳的红色,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后边的长枪手被刺倒了,前面的盾牌手立马慌张。他们还想牢牢的守住这里,用手中的巨盾阻挡住敌人的前进。但,圣龙军卡雷师又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使他们这个想法瞬间成为一戳就破的泡沫:在见到敌方的长枪手倒下之后,卡雷师前牌的持盾手迅速的解开将盾牌固定在自己手腕上的环套。他们让盾牌从自己的手上滑落,让它自然的竖立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的手,紧紧的把住盾牌的边沿。
“他们要做什么?”守军有些不能理解,但卡雷师士兵接下来的动作又让他们感到愕然和紧张——对方高高的举起了巨大的盾牌,一瞬间就那么一下,他们直接就将那沉重的盾牌砸了过来。狠狠的,不留一丝情面的。
“搞什么?哪有这样用盾牌的?”守军大都知道这种巨盾的沉重,顿时在惊愕之余本能的逃将开去。他们也许是想抱住自己的性命,但这一逃,却无疑使挡住圣龙军的计划成了幻影。
手上没了巨盾的盾牌手成了整个顶上身体最轻的人。他们古怪的啸叫了一声,从腰间抽出那两尺来长的青铜剑,飞身朝敌方的城头扑去。他们是很急切的,一直于,在充满之间连搭在对方城头上的小桥都不用。或许他们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吧。没了敌方那挡在自己面前的巨盾,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登城。在他们开来,胜利似乎已经近了。
厮杀开始了,那是铁与血之间的迸发。
当长枪守与盾牌兵的组合在一点被突破之后,随之带来的是数个登城点同时被突破的结果。这并不是说其他点的登城兵用自己的力量,解决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家伙。而是守城军在知道一点被突破之后自动而迅速回缩的结果。因为一点已经被突破,直接出现在城头的敌人不可自已的会将力量往自己的身后投入。盾牌手与长枪兵的组合,只能对付得了正面的敌人而对付不了其他。当敌人在自己正面以外的敌方出现时,他们若还坚守原来的防线,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情的杀戮。
虽然双方都是新兵,但是这点在战场上通用的常识,他们在各自的战前训练中也是被告知的。他们不得不相信这种告知,因为不相信的结果,往往是与这个世界说再见。这当然是他们所不希望的。
战局以成混乱之势。巨盾,长枪因其巨大的体积,已然不适合此时的作战了。就像卡雷师的那些士兵舍弃了这些累赘转而使用贴身的刀剑、小盾一般,哈斯坦丁的守军们也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兵器,呼喝一声便朝着敌人猛冲过去,就像是被猎人逼到绝境的猛兽,在退缩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便重新开始了疯狂的反击。
此时圣龙军的炮火已经不在发出怒吼了,因为怕伤到自己人。在没有了这一阻喝利器之后,面对敌人突然迸发的反扑,登上城头的士兵们不得不用自己的刀剑去之战斗。双方都挥舞着手中青色的刀剑扬起一片淡淡的绿色朦胧。在刀剑的交击声中迸发了许多尖利的惨叫,带起了鲜红的颜色。血附在了兵器上头,让原本的青黄变得有些黯淡下去。刀剑的锋刃已然出现了不平,那一个个小小的缺口,正无言的诉说着曾经受过的猛烈撞击。
不少的人倒下了,他们的兵器就此丢落在了一旁。很有些只是光亮的青黄,没有任何血腥的存在。他们没有杀过人,就被别人所杀了。无言的尸体静静的倒在青石筑就的城头上,瞪大了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留恋与不满,也许是对一切的懊恼吧。他们是在混战中第一批就被淘汰的人。
厮杀依旧继续着,事实上在第一次的照面中,倒下的毕竟不多。两军都可算是完全由新兵组成的部队,敌我双方间力量的对比是相当的,根本就无法形成一方对另一方进行屠杀的局面。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势均力敌,双方间的博杀是惨烈的,双方的战斗是呈现出一种胶着的状态。当谁也无法奈何谁的战斗在继续的时候,流下的血往往是最多的。没有人是强者,没有人有宽恕他人的余力。他们只能紧逼着战斗,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拼杀之中,即使让眼前的血迷茫了自己的双眼也不能有片刻的疏忽。因为此时的疏忽往往就将带来自己生命的终结。
“惨烈吧!”赵浩擦拭了下脸上那属于敌人的鲜血,故作轻松的对负责带领另一乘登城车的手下罗凯说道。尽管在战场上他也是全力以赴,但他心中却早已没有了紧张的感觉。经历过数场战斗的他,早已习惯了眼下的这一切,已能比较余欲的游走与战场之间。现在能感受到战场节奏的,也只有赵浩所带来的这一群圣龙军老兵了。毕竟他们是从更加惨烈的战场中生存下来的一群。在他们看来眼下的战斗进行的虽然很激烈,但终究比起“正规”的战斗而言还是差了点。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不曾学过武术的平常人在那儿干架吧。”想着,他手中的剑一抖在比劈来的大剑快毫厘的情况下终止了对面敌人的行动——他将敢对自己挥动刀剑的家伙刺了个透心。
“还差了点啊。”罗凯豪爽的笑道。他并不如赵浩那般讲究,总是不愿让鲜血四溅自己的脸庞,身材高大的他是一心沉溺与厮杀的快感之中,任由敌人的鲜血沾满自己的身体脸面。作为也是从死亡的战场上下来的人,他有着和赵浩一样的感觉——“真是两个小孩之间的打架啊。”他不满,因为他期待着更加激烈的碰撞。
“磅……磅……”沉重的撞击声适时的在城下响起。当所有人都被城头上的血战所吸引的时候,四辆只是静静的跟在方阵之后前进的攻城车终于来到哈斯坦丁那巨大的城门下,开始了属于他们的作战。
“把城门撞开。”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一个及其简单和重要的任务。
“城门的撞开将代表着一个城市的陷落。”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的很,尤其是圣大陆的军人们。一千多年来的攻城战,他们原本就是围绕着城墙的得与失进行着。
一般来说圣大陆的守城布局,大体是由城头上的守城军和城下的城门军两个方面构成的。城头上的守城军主要由魔法师,弓箭手,盾牌手组成,主要的目的就是在敌人的行进之中大量的杀伤敌人;而城下的城门军则主要由盾牌手,长枪兵,轻步兵组成,主要则是在城破之后进行阻击作战,以组成最后的防线来确保城池的不失。
原本哈斯坦丁的城防,也是按照这个布置准备的。但在接到了图灵被迫投降的消息之后,他们一边谩骂第十四师团的儒弱,认为他们向敌人投降是辱没了骑士的尊严,一边也不得不为圣龙军那古怪的进攻方法感到吃惊。
“能直接攻上城头,那城门岂不是无用?当敌人以大军直接登上城头的时候,守城军完全以远攻为主的阵形是无法抵挡。必须像配备城门军一般,也给守城军备上一定的近战力量才行。”第三十师团的将领们不得不考虑新的守城方法。虽然后来师团的主力被调走了,但留守人马的布置大体也是按着新方法而行的。只是由于留守士兵人数太少,不得不也有所取舍——他们将所有的近战力量全都调到了城头之上,而城门处并没有一兵一卒防守。因为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似乎圣龙军方面并没有足以攻破城门的手段。
他们按计划执行了。虽然现在处于下风,但似乎克制住了敌人的前进。
“计划并没有错,有错的只是我们留守兵力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马克雷脸上的表情很怪,好像是把失望、兴奋都包含在了里面一般。在他看来,眼前的战斗也许会失败,哈斯坦丁也许会守不住,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守城军的新战法已然被证明是有效的。在以后的战斗中,只要能拥有更多的兵力,即使敌人的武器在怎么奇怪,也不能攻破自己的城池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想道眼下的战局出现了变数,而这变数则来自于城下那四架攻城车。
“嘣……嘣……!”城门处的撞击在继续着,不时有巨大的声响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说一下两下还可以被看作是耳边错觉的话,那么持续了如此久的时间就绝对不可能是错觉了。虽然传来的轰响在城头上巨大而喧杂的喊杀声中并不显得突出,但就守在城门附近过道上的罗尔帝国正规军士兵要是再不察觉,那也就差得可以了。
在发现了异常之后,他们迅速的向统领自己这些执法队的巴特洛副将报告:“大人,敌人正在攻击我们的城门。”
“什么?”巴特洛有点吃惊:“这些该死的异教徒难道还有能破坏我们城门的东西么?”
但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巴洛特在吃惊之余不得不为自己的防御部署进行新的考虑。“全员从城道上撤下,到城门处布防。”他大声的命令道:“我们决不能让该死的敌人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进城。也许我们会死,但这是为了帝国的光荣而死。敌人如果要进来,那就让他们踏过我们的尸体吧。”
他,迅速的调集起了五百人的执法队。在城门洞的出入口布下了一个个小小的混合方阵,那是有着盾牌手,长枪兵,弓箭手组成的古怪方阵,是第一次才在圣大陆上出现的。对于这个方阵,巴洛特觉得很有些无奈,因为他手上力量的组成就是这些,如果不这样布置的话,他还能怎样?
“只希望敌人不要一下子涌来那么多吧。”他忐忑的向上天祷告着,却全然不知,他眼下的这个方阵将改变整个大陆的方阵对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