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月城,方家大宅,月明星稀,白光笼洒,如今已是夜了。
方谬坐在书房里,一边怀抱着小儿子方旭轻摇入睡,一边眉头紧锁,像一片乌云笼上眉梢。
他眼底藏着深深的不安。
大儿子方烈已随军去了四天了,诱杀韩颂游一家的计划,就是大儿子方烈一手操持的。
他虽然才十六岁,但无论是修为、心性,都已然傲立年轻一辈的巅峰,儿子是一个真正的聪慧天才,这让方谬感到骄傲。
但他越是骄傲,此刻心中的不安也就越深。
韩颂游手里不过只有几百的卫兵,按照烈儿的计划,早该已经束手成擒,怎么到今天还没有消息?
是他们在路上耽搁了?
还是烈儿计划有变,直接去伏击韩家老大?
方谬知道,儿子性情张扬,但行事滴水不漏,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定是有情况发生。
可是……那是飞云骑啊!
这是帝国真正强悍的军团,每一个普通士兵都能以一当十,合成战阵更是威力无穷,除了火云骑、五灵军,便属这四大灵骑军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了。
凭韩颂游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一些杂牌卫兵,怎么可能挡得住?
正是如此,才让方谬心中一阵阵紧缩。
三天前,他已经请教了共同派兵的将军,得知飞云骑也没有一个人回来,于是共同派人一起去探查消息。
按照湘月城与伏击地点相隔距离,探消息的人,今日应该便要回来了。
这时,书房门推了开来,管家小步趋入,身边带着一个侦查哨兵。
方谬心中一震,哨兵满脸皆是煞白,眼中还有茫茫然的无措,这不是个好消息。
“老,老爷……”
方谬勉强压住心中震颤:“慢慢说!”
“老爷,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什么!”
“都死了!都死了!荒野上到处都是尸体,人的、马的统统都混在一起,好多都已经被野兽啃噬地七零八落,都,都死了!”
方谬只觉两手俱紧,抓疼了怀中的小儿子,方旭惊醒,瘪嘴哭了出来。
管家赶紧接过方旭。
方谬上前一把扣紧侦查哨兵的肩膀,将他的肩骨捏的一阵阵发颤:“烈儿呢!烈儿呢!”
哨兵咬牙忍痛:“大少爷……也,也死了!我们,我们只找回……”
方谬一把丢开他,风风火火闯到了院中。
院中有一个染血的担架,上头盖着一块白布,方谬只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心口了。
上前掀开白布,方谬脑中一阵急剧眩晕:“啊啊啊啊啊!韩颂游,我要你偿命!”
白布底下哪还有什么完整的尸体?
犬牙交错的半张脸,再加些零零碎碎的手脚、内脏零件,便已是能找回的全部尸体块了。
方烈混在飞云骑中,根本没有暴露身份的想法,哪知恰恰因为如此,被秦韬玉一剑波及,死无全尸,甚至连韩颂游自己也不知道。
方旭小胳膊小腿也跑出来:“大哥,大哥!”
一时间,方府之中只余留凄惨的哭嚎与绝望的复仇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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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眼皮仿佛有千斤沉重,但外头透来的光实在太诱人了,叶安终于将眼睛完全张开。
他的身体轻轻颤动,各处的感官逐一复苏。
衣袖、裤腿中清风瘙痒,阳光涂满整张脸,身体轻轻颠簸,还有阵阵碾过石子,“咔咔”的碎响。空气漫着一股特别的芬芳。
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曾经就体会过,但此刻却像透过一具全新的身体来感受一样。
他迷迷糊糊看两眼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无秦…奉…先?”
两个少年郎倒并未有什么异样骄横,只是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俱都奇怪:“没听说酒庄里有这号人物啊?”
又聊了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才有了转机:“你们找老秦啊!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听他们说是秦奉先的弟弟让来的,管家有点奇怪:“没听说老秦有弟弟啊?”
不过韩颂游身为右相之子,自然贵气,更何况带着两个孩子,所以管家倒也没有怀疑。
两个少年郎问道:“刘管家,这位老秦是什么人啊?我们认识了庄里所有人,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
老管家轻笑了一声:“秦酒桶你们总该知道吧?”
“是他!”
老管家将叶安三人带了进去,留下后头两个少年郎满脸古怪。
“我们来了也有半年了,还没见过这位秦酒桶酿酒师呢!”
“是啊,听说他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从来都不出门。私底下老有人说,他跟一滩烂泥似的,扶不上墙。我们没见过也正常了!”
“怪事,咱们庄里总共三位高级酿酒师,这个秦酒桶就是其中之一吧?其他两位整日里酿酒,他怎么就能一直醉着呢?”
“你不知道吧?这个秦酒桶,跟老板是亲戚呢!好像是老板的妹夫!”
“难怪,关系户啊!唉,人比人啊,你瞧咱们这些酿酒学徒,又干活、又站岗,连着五六年,也未必能成为低级酿酒师,这有关系,就算半点本事没有,也能成为高级酿酒师?真是……”
“嘘!不要工作啦!让人家听见,万一传到东家耳朵里,咱们明儿就得卷铺盖啦!”
两人心中虽然委屈,但也只能压在心里头,不忿地看一眼叶安三人的背影,继续站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