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被蒙上眼睛在后座上蜷了很久,久到她一觉醒来,不算太厚的黑布隐隐透出光亮。

    不会是天亮了吧?

    她挣扎着用已经枕麻了的双臂坐起来,负责看守她的男人用冰冷的枪支给她撑了下脑袋。

    “快到了。”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挡住眼睛的黑布总算被揭下。

    她被带到一处废弃的工厂,天阴沉沉的,黑云从远处翻滚而来。

    沈檀抬起头,看到四楼楼顶漏着半顶黑伞。一滴雨滴落在她的眼角,细密的冷意缓缓爬上她的脊梁。

    狂风掀起厂房的尘土,他们踩着咯吱作响的玻璃碎片爬上三楼。

    三楼简略的搭了一个小棚子,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

    不一会儿,一个金发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蓝色西装,脖子上松垮的挂着一条红色的领带。里面的衬衫只扣到了胸口处,大敞的领口隐隐能看见他麦色的胸肌。

    他叼着一根牙签,时不时的用手指摆弄,像是刚吃完饭在剔牙。

    他眼神轻浮的上下打量她,“这就是周南均他老婆?”

    他身后的人立刻回答道:“是的。”

    沈檀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她感觉自己正在被男人用眼神扒光。

    男人乐呵呵的吐出牙签,“放心,已经通知你老公了。等我毙了他,就讨你做我的十八任老婆。”

    呸!他当自己是皇帝呢!竟然还想着妻妾成群!

    沈檀坐在角落冷着脸,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

    男人也不生气,笑意盈盈的打开早已准备好的食盒,狭小的房间内飘满了食物的香味。

    早已饥肠辘辘的沈檀忍不住用余光望了眼,好像有粥、有肉、还有小点心。

    男人对他招招手,“来呀!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不吃,倒是浪费了。”

    沈檀咽了咽口水,坚持目不斜视。

    她这么些年,什么危险没经历过,难保男人在食盒里下了什么鬼东西,她可不会上当。

    只是她有些担心周南均,他刚受了伤,要是再来救她....

    也不知道周南均现在在做什么,是否在赶来救她的路上,又或者说他在对苏青韵解释他为什么要大老远来救她。

    沈檀从未怀疑过周南均会不来,因为在这三年里,他已经无数次的救她于水火。

    她的命或许远没有外界想象的对周南均那么重要,但光凭周南均的责任心,她也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来,哪怕这一路千难万险,哪怕这一来有可能有来无回。

    金发男兀自说了会儿话,见没得到回应,无趣的走了。

    沈檀扒着缝隙往外看了一眼,两个壮汉拿着枪械守在门口,她手无寸铁的想要逃出去怕是难于登天。

    看来只能等到晚上了,要是能利用人们对鬼魂的恐惧心理,或许她能逃出去。

    沈檀一整天都只吃了一些他们给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等到了晚上,她放出女鬼小白。

    小白很上道,吓唬人这种事它最擅长了。

    很快,门外就传来惊恐的尖叫与慌乱的脚步声。

    沈檀透过帘缝望去,小白正追着其中一个看守跑。另一个看守还算义气,也没自己跑了,而是拿着手枪对准小白“砰砰砰”就来了几枪。

    楼顶的金发男听到枪声赶忙冲了下来,看着眼前仿若疯魔一般的两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拉开帘子,沈檀已经不见了。

    他恶狠狠的碎了口唾沫,“一死一疯,周南均的老婆,真行啊!”

    他踹了尸体一脚,带着剩下两人冲进森林。

    沈檀拼了命的往前跑,眼前只剩下两种颜色,深深浅浅的绿混合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蛛网让人恐慌。

    直到脚步变得沉重,沈檀才停下来,她扶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

    阴暗中突然响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响,裹挟着一阵风从耳边吹过。

    沈檀谨慎的抱着自己湿冷的身子蹲进泥泞的草丛,远处的灌木丛在夜风里缓慢的摇曳着,发出阵阵阴森的呜咽,遥遥看去,犹如蛰伏已久的野兽,随时有张口的可能。

    没过一会儿,三个绑架犯就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沈檀惊恐的低下头,死死的捂住嘴。

    “该死!雨太大了!”

    “根据她留下的脚印和草木痕迹,她应该就是往这边跑的。”

    “那就是在这附近,分开搜!”

    眼见那黑色的皮鞋越来越接近,沈檀绝望的闭上眼。

    忽然,凭空传来一声枪响,沈檀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入怀里。

    她下意识的挣扎,却听耳边传来那熟悉又让人安定的声音,“别怕,是我。”

    周南均用她脑后即将坠落的簪子,重新为她挽起长发,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支援的人被伏击了,我们得躲躲。”

    等附近的人影彻底消失,周南均将外套盖在沈檀身上,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冷的手指,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沈檀这才发觉自己的左腿脚踝隐隐作痛,“嘶....”

    周南均低头看了两眼,不由眉头紧皱。

    沈檀的鞋已经跑丢了一只,因为扭伤的脚腕已经浮肿,而那只原本细白纤嫩的脚上竟然嵌入了许多藤蔓的隐刺。

    他半蹲在地上,眼中满是沉痛,“上来,我背你。”

    沈檀踮着脚轻轻趴了上去,疲惫的趴在他的肩上,“你怎么找到我的?”

    周南均沉默了一下,“我送你的簪子上有定位器。”

    沈檀惊讶的侧过头,却没有恼,“为什么?”

    周南均深邃的眸底泛着寒光,但面对沈檀的语气却越发温柔,“怕你有危险,这样我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沈檀的脑袋又枕了回去,她感到自己的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那离婚之后,就用不上了。”

    周南均的神色不禁黯了黯,他不是第一次背沈檀了,只有在她受伤的时候,她才愿意偶尔依靠一下他。

    在他的印象里,她永远都是那么坚强,独立得让人心疼。

    他抱着沈檀的腿,小心翼翼的往上颠了颠。

    她很轻,像一缕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揽着他的脖子,每当他想要抓寻的时候,她又会适时的飞走了。

    怅然若失,总是这样。

    夜深沉,远处一片黑暗,茂密的枝叶挡住星空和光亮。

    闪电劈向阴影处,照出灰暗中那一张涂满血珠子的半张脸。

    犹如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