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晚风中夹杂着萧瑟的微凉。
江暖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车熟路的推开了房门。
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对面的男人正巧裹着浴袍,两人的目光迎面对上。
水滴顺着男人乌黑的头发从他清隽的侧脸上滑落,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目光淡漠。
眼前的男人,即使一言不发,也能给人一种致命的压迫感。
尴尬的情绪顿时从江暖的头皮炸裂开来。
还未等她调整好心情,耳畔就已传来了男人冷冽的声线。
“有事?”陆司聿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薄唇一张一合。
江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镇定自若。
“陆……陆先生,能不能借我点钱?”
话落,江暖微抿红唇,一双清澈的美眸真诚的望着他。
江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在紧张地抖动。
男人扬了扬眉,清冷的声线压的很低,“想借多少?”
“两百万。”江暖故作淡定的回答。
天知道,此刻她有多慌张。
陆司聿看了她一眼,幽沉的冷眸尽显凌厉。
“江小姐胃口不小。”
江暖皱起了细眉,心尖划过一阵酸楚。
沉默片刻后,她缓缓说道,“爷爷病了,急需换肾,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要钱。”
陆司聿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那张令人动容的小脸上,尽是委屈和无奈的表情。
要不是因为他足够了解她,知道她是个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折手段的女人,还真就差点被她那精湛的演技给骗了!
“怎么?我平时给的还不够?”陆司聿的眉梢戏虐的扬起。
江暖颤了颤唇,差点面红耳赤起来。
陆司聿所说的,是他们俩的亲密行为。
每次热烈的完事之后,陆司聿都会给她三万。
这笔钱,是他给她的报酬。
江暖很清楚,陆司聿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他的妻子看待。
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伴罢了。
“那些钱,我已经用完了。”江暖低下了头,小声的说。
两年前,江暖的母亲被人诱骗到赌场,欠了一屁股债,差点家破人亡。
江暖一直在帮着母亲还债,可是高利贷越滚越多。
光是每个月偿还的利息,都要三四万。
陆司聿有时候一个月给她三十万,有时候给四十五万。
这些钱,一分都没落进过江暖的口袋。
江暖知道,陆司聿本就厌恶她,自然不敢把母亲欠了高利贷的事情告诉他。
见她唯唯诺诺的在那里装可怜,陆司聿只觉得恶心。
“所以呢?钱用完了,就舔着脸来找我要钱?”
话落,男人勾起薄唇讥诮一笑。
阴郁的俊脸,尽显凉薄。
江暖安静的注视着陆司聿,置若罔闻的缓和着情绪。
“这些钱当我借的,过段时间,我会还你。”
陆司聿淡淡扫了她一眼,嘴角弥漫开嗤冷的笑意。
“还?你怎么还?陪-睡么?假如我不想睡你了呢?你去陪别的男人睡?”
男人的话音落下,江暖的整个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
陆司聿还真是很会拿捏她!
她知道他讨厌她,可她今日才反应过来,陆司聿对她的感情,不仅仅是厌恶。
还沾染了恨意!
三年前,江家发生了一场意外。
正当江暖走投无路时,遇到了陆司聿的奶奶。
陆司聿的奶奶很喜欢江暖,看到江暖的第一眼,就想让江暖做自己的孙媳妇。
就这样,老人家在未经陆司聿的同意下,悄悄的帮两人办理了结婚证。
等到陆司聿知道自己“被结婚”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司聿气得咬牙切齿,江暖的哥哥酒后驾驶,撞死了他的未婚妻。
他怎么可能和仇人的妹妹结婚?
陆司聿想离婚,却被奶奶以陆氏财团的股份所要挟。
既然离不了婚,那他只能把江暖留在身边慢慢折磨。
三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捂热陆司聿那颗被恨意包裹着的心。
人前,江暖是令无数女人为之羡慕的陆太太。
人后,她只是陆司聿用来发泄-欲望与恨意的工具而已。
一番羞辱的话,令江暖瞬间清醒。
她知道,陆司聿是不会轻易借钱给她的。
“假如……我怀孕了呢?”江暖慢悠悠的问道,胸口却堵得慌。
陆司聿面不改色的看着她,“怀孕了就去打掉,怎么?还想母凭子贵?”
深吸一口气后,江暖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没这么想,只是……我真的怀孕了,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借我两百万。”
语闭,周遭的空气在瞬间凝结。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陆司聿剑眉紧锁,冷冽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江暖。
不知道女人的话是真是假。
“江暖,想要钱可以,别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陆司聿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失望的情绪在江暖的心底乱窜,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恨她?
江暖下午刚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宝宝发育的很好,已经四周了。
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未彻底的将她席卷,就已经被陆司聿的冷言冷语泼了一身凉水。
此刻,她连将孕检报告从包里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逐渐沉默,犹如一潭死水。
少女的娇笑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阿聿哥哥,我找不到吹风机了,你进来一下……”
那是一道温柔且甜腻的音调,却在江暖的心底重重的撞了一击!
江暖不知,房间里竟然还有个女人。
她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阿聿哥哥,你听见了吗?怎么还不……”
安韵裹着抹胸浴袍,忽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在看到江暖的那一瞬间,安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少女明亮的眼眸带着温柔,一脸纯真的模样望向陆司聿。
“阿聿哥哥,她是?”安韵站在陆司聿的身旁,十分自然的挽起了他的胳膊,试探性的问道。
江暖的视线落在了两人交缠的手臂上。
她从安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浅浅的醋意和不太明显的占有欲。
陆司聿扫了眼江暖。
很快,男儿锐利的冷眸就从她的脸上挪开了。
“佣人而已。”陆司聿不动声色的淡着嗓子回答。
佣人?
呵。
他的回答,果然没令她失望。
江暖轻轻一笑,心底的凉意贯穿了全身。
“原来是佣人啊,阿聿哥哥,我的衣服还在浴室里,让她拿去洗干净吧。”
安韵撇了撇红唇,望着江暖,口气中明显多了几分傲慢。
其实,刚才陆司聿和江暖的对话她都已经听见了。
江暖是陆司聿隐婚了三年的妻子。
安韵在看到江暖的第一眼,差点吓了一跳。
江暖太像那位故人了。
不过陆司聿既然不在她面前承认,那她自然有理由找江暖的茬。
江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表情有些僵硬。
她凭什么要帮陆司聿的情人洗衣服?
结婚的这三年间,陆司聿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只是,他从未把别的女人带回家。
安韵还是第一个。
一个能在他们的房间里洗澡的女人,可见她在陆司聿的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见江暖迟迟没有反应,安韵立马不悦了。
“阿聿哥哥,你家佣人是聋了吗?”
陆司聿拉长了脸,敛着眉,很干脆的下达了命令,“江暖,去把衣服洗了。”
江暖一声不吭,径直的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刹那间,心疼到麻木,就连胃中都翻滚着阵阵恶心。
陆司聿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迈着艰难的步伐,江暖强撑着走到了浴室,黑着脸捡起了地上那摊凌乱的衣物。
出来时,正好听到了安韵在和陆司聿撒娇。
“阿聿哥哥,那女人真的是佣人吗?看到她出现在你的房间里,我差点以为你结婚了呢!”
安韵笑意娇嗔,扭着腰肢,站在陆司聿的身旁。
江暖面无表情的看着安韵,觉得她就像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
陆司聿并没有正面回答安韵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的笑道,“结婚?我的品位有那么差?”
这句话,瞬间将安韵原先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看来,传闻中的陆太太也不过如此。
她娇羞的笑着,很是满意陆司聿的回答。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陆太太又能如何?
只要她的阿聿哥哥不喜欢,她就还是有机会的。
“阿聿哥哥,我好想你。”安韵娇羞的笑着,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陆司聿的身上。
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江暖抱着那堆衣服,就像是有千斤重,压在她的心底喘不过气来。
“走,我帮你吹头发。”陆司聿淡淡笑道。
安韵笑盈盈的,清甜的嗓音很是软糯,“好呀。”
路过江暖的身边时,安韵忽然停下了脚步。
犀利的目光直直的扫视着她,还带着少许的敌意与挑衅。
“喂,我的这些衣服很贵的,得手洗。”
江暖抬起头,淡漠的眸子望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女人,半响过后才应道,“嗯。”
陆司聿勾了勾薄唇,倨傲的视线从江暖的脸上掠过。
直到陆司聿带着安韵走进洗手间,两人暧昧的嬉笑声从里头传来,江暖才蓦地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后,她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三年的时间,她尽职尽责的做着陆太太,从未想过,陆司聿只是把她当成佣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