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葛成顿了顿,有些犹豫,夏海阶心里开始不安起来,“神医,有什么问题吗?”
葛成又看了一眼夏繁涟,确认他已经昏睡过去,这才面向众人,缓缓开口道:“他恐怕再也习不了武,就连耗费体力的事他也做不了。”
当葛成说到这的时候,大家还抱有些希望,可没想到葛成下一句话彻底让他们陷入沉默。
“可以说,他成为一个废人了。”
废人,是什么样的概念?
大概就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对于整日习武,把承担大事视为己任的夏繁涟来说,这将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片刻沉默后,夏海阶先开口,“这倒也无妨,只要他能平安活下来便好。”
夏海阶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几天的担忧也让他看开很多。
繁涟能活下来,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而夏海阶的开口,也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比起生死两相隔,他们更希望人能活着,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辛,他们也愿意承担。
依旧是和喝药前一样,夏繁涟这里的问题解决了,葛成的目光又照例转移到傅璟容这边。
他的目光有些深沉,而又有些锐利,让许知笙和傅璟容想漠视都难。
目睹夏繁涟喝药吐血地症状,许知笙有些担忧地看着傅璟容。
只见傅璟容回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神情。
“放心吧,不用担心。”
正当傅璟容已经做好准备,准备要运功之际,葛成懒洋洋地开口了。
“不必多此一举,我已经看出来你没有中毒。”
“......”
从天玑阻止葛成看病时,葛成就有疑惑,外加上傅璟容的脸色实在是不像中毒后的样貌,他的怀疑就多了几分。
葛成的嗅觉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从医那么多年,光凭着气味,他便能明白许知笙手中的药并不是治疗血辰毒的,因此他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他之所以不开口揭穿,只是好奇傅璟容究竟会做到哪一步,可没想到傅璟容还真的会对自己下狠手。
“行啦。”葛成有些好笑,“我不会说出去的。”
尽管傅璟容他们可能不太相信,但在葛成心里,他算是傅璟容的同盟,只要傅璟容无事就行,至于其他的,他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
显然,傅璟容也察觉到了这点。
有了葛成的承诺,这才免去傅璟容遭受另一番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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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了十几天,在葛成的调理下,夏繁涟的余毒也完全清除掉,时常能下地随意走动。
这段时间,除了葛成自己,他还让吴裴卿慢慢接替他的工作,等到收尾工作做得差不多,他便把接下来事都交由给吴裴卿。
他对吴裴卿很放心,于是便计划着过段时间就离开。
分别的时间向来都来得很快,葛成离开的时候,众人都前来送行,就连夏繁涟也来了。
还正处于炎热的夏季,夏繁涟却比平常人多了件衣裳,他脸色微微苍白,依旧在夏楚元的搀扶下,坚持着向葛成和吴裴卿鞠躬,“谢谢葛成神医和吴大夫。”
“哎呦。”葛成连忙扶住他,“不用如此客气。”
“是啊。”吴裴卿也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他应该的,毕竟是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夏家没齿难忘。”夏海阶又补充道,“若神医以后有事,我们定竭尽自己所能,帮神医解决问题。”
“这也不光靠我们,主要还是他自己争气。”葛成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繁涟一眼。
但凡夏繁涟有想过放弃,即便是神医,也无法拯救决心赴死的人。
夏繁涟很明白这一点,他的眼眸沉了沉,因为他已经了解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这一生,恐怕都无所作为...
可是让他就这样放弃,他还是有所不甘。
察觉到夏繁涟的情绪,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夏真轻拍夏繁涟的肩膀,“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呢。”
“嗯。”夏繁涟点点头,又重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见夏繁涟稳定下来,葛成收回视线,此次他前来救人,也并非是为了大义,而是来报答别人的恩情,而这位恩人所托,就是要救傅璟容和夏繁涟。
本来这件事不算葛成的本意,如今夏家要因此承他的情,接受会显得他不太地道,于是便找了个理由,“至于找你们帮忙嘛,眼下倒是有件事...”
“什么事?葛成神医请讲。”
“我想请你们搭个线,我想收吴裴卿为徒。”
葛成话一出,大家也都明白他的用意,无非是不希望他们对葛成抱有负担。
生怕他们觉得不妥,葛成直接问道:“裴卿,你觉得如何?”
葛成看向吴裴卿,他的借口虽说是假,但收徒是真,他很看好吴裴卿这个好苗子。
想到自己的努力被认可,吴裴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许知笙在旁边叫唤他,他才回过神来,按下心中的喜悦,“这是小辈的荣幸。”
“好徒儿。”得到吴裴卿的答案,葛成笑了笑,从包袱里拿出几本书,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师没有什么可教你的,这个是为师毕生的心血,你好好参透吧。”
“是。”
拜师仪式没有那么繁琐,甚至根本连个过程都没有,但吴裴卿还是乐此不疲。
他接过书,翻看上面的内容,上面满是葛成的笔记,得什么病该用什么药,上面都写得十分详细,当然还有关于血辰毒的解法,“谢谢师父。”
“这是为师应该的。”
这是葛成第一次收徒,他没有经验,只是有些生疏地摸着吴裴卿的发梢。
当然,哪怕是葛成收了徒弟,他也真的没有久留,据说是前年找到妻儿,在这里待挺久的,怕他们担心,所以在收徒之后,很快便启程了。
而自从大家都知道有人治疗好血辰毒,傅璟容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藏着掖着自己的病情,很快,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除了吴裴卿三番两头往外跑外,大家生活也都慢慢回到轨道上。
但如果要说变化,那就是夏真身上的担子变沉了,每天除了练武,还翻起她不喜欢看的书籍。
对于夏真而言,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概括这些书籍,那就是味如嚼蜡,极其苦涩难懂。
可是她没办法拒绝,也无法拒绝。
吃过晚餐后,被古文虐得千万遍的夏真,总算可以出门喘口气。
夏天夜晚的凉风,让她清醒了许多。
“表哥?”夏真刚走出门外几十米,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夏繁涟,“你怎么来了?是不舒服吗?”
夏繁涟摇摇头,“没有,就是无聊,随便走走。”
他看向夏真,发出真诚的邀请,“要一起走走吗?”
“好。”
因为担心路上发生意外,夏真答应下来,紧跟在他的旁边。
她不擅长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尤其是在夏繁涟面前。
一个安静如斯,一个温柔本体,话都是少的可怜。
幸亏她向许知笙请教了几句,这才不让场子冷淡下来,“表哥,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不必太过担忧,好好养伤便是。”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话?”夏繁涟被夏真正经的话给逗笑,“让我猜猜...嗯...是许姑娘吧?”
“是。”
“咳...咳...”
因为刚才的笑声,让夏繁涟费了些力气,不由地使他咳嗽了几声。
“许姑娘是个有趣的人,这几年,你和她在一起生活,明显都活泼了许多。”
看着夏繁涟的病态,夏真又回想到小时候夏慎的模样,同为哥哥,他们都看起来很脆弱。
“这并不只是三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希望表哥能健健康康的。”这是夏真发自肺腑的心声。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夏繁涟看向马路,马路上灯火通明,有不少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些天,我想了很久,以前的我总把担负起责任作为目标,严格地要求自己,总认为付出就会有回报,以至于目标的消失,让我深陷迷茫。”
“但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定会好好活着。”
只是...
夏繁涟将视线落在夏真的身上。
他唯一的亏欠,只有夏慎一人。
明知夏慎无意于家业,却还是害得他要承担自己曾经的责任。
他知道夏楚元虽然有三个孩子,但为什么只有他受到夏楚元和夏海阶的重视,是因为他天资过人吗?
不,原因很简单,无非只因他身为嫡。
而夏慎也会因身份,走上他的老路。
其实夏真很清楚这个道理,因为前几天夏海阶就找她谈话了,说的就是这些,希望她能帮忙管理。
“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祖父打算再过几天应该就会带我回去。”夏繁涟停下脚步,“你呢,是要待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
“表哥的意思...是可以帮我留在这里?”夏真本来做好准备离开的打算,没想到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到夏真欣喜的模样,夏繁涟笑了笑,“嗯,我跟祖父那边已经说好了,但最多不过一年。”
一年啊,夏真想着,怎么都有些不舍啊...
但能多点时日,她都会很满足。
“多谢表哥。”
“没事。”夏繁涟突然伤感起来。
看着眼前的夏真,他叹了一口气。
因为毕竟这是我唯一能帮助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