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为谦心中,王大壮这个名字很陌生,他在脑袋里翻来覆去找了很久,才想起了她。
王大壮。
江为谦的初中,是市内一所重点高中,他从初一开始便几乎不回学校,久而久之老师便把他第一排的位置,挪后,在挪后,一直挪到了最后一排。
王大壮对同学怀有敌视,谁也不愿意成为她的同桌,她便自觉地去到了最后一排,成为江为谦幽灵座位的同学。
他们见过一次面,当时他妈妈来学校帮他办理一项手续,需要校长签字,而校长正好出去了,于是江妈妈在办公室等,便打发他去教室上课。
江为谦什么都没带,初二的任何一本教辅书都摆在家里,于是他大剌剌地翻开草稿纸,一个人玩起了数独。
王大壮根深蒂固的厌男,即使江为谦是个帅哥她也只当是颗白菜蹲在隔壁。
王大壮那是留着长长的刘海,突兀地后面是跟男生一样的寸头,她一直低着头,为这节数学课降低存在感。
她数学极差,跟许栩差不多。
“王大壮,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咯噔,被点名了。
王大壮抬头,对上幸灾乐祸的同班同学们,她一直知道同学们背地里喊她壮哥。
不是尊重,是调侃,嘲笑她的另类和彪悍。
王大壮缓缓站起来,她答不出来,望向老师的眼神很绝望。
“…”
“116。”
王大壮听到意外的声音,想要探寻声音来源。
“回答。”
是她一直没抬头的短暂同桌,不容置疑,但带着温度。
“答案是…116。”王大壮不确定地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听错。
而她犹豫的语气给了老师线索,老师微微点头,“坐下。”
她以为是王大壮自己算出来的。
王大壮坐下后,直视前方,微微说了一句“谢谢”,江为谦什么也没回答,手上的笔频率如常。
下课铃一响,江为谦拿着草稿本就走了,王大壮回过头来只看见他从后门走出去的背影。
后来,她知道了许多关于江为谦的消息,有的是传闻,有的是事实,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个男生的不平凡。
他,跟别的男生不一样,没有让人讨厌的感觉。
在王大壮心里,这个观点根深蒂固,日思夜想,她爱上了幻想中的他。
跟着他转来了这个小镇,无依无靠,全凭自己的幻想。
现在,高三了,江为谦问她是谁,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这点让她不能接受,沉默了两节课,终于晕倒了,因为手肘撑着桌面,她晕倒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还是下一堂课的老师进来后,“那位同学,上课了!”
黑板擦连拍三下,都叫不醒一个睡觉的人,王大壮的前桌回头推她,一下子把脸推仰面了,王大壮闭着眼,跟没有骨头似的。
“啊!”前桌大叫起来。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所有人心中出现,老师三步两步上前,发现有呼吸和脉搏,指挥后排的男生,“快送医务室。”
男生冲锋陷阵,王大壮轻得像只麻袋。老师紧随其后,临出门时嘱咐班长,“上自习,管好纪律。”
班长站起来,“安静点!”
她走到讲台上,搬了把椅子坐下,埋头沉入学习中。
班长是个黑瘦高的女生,戴一副黑框眼镜,梳着大光明马尾,身上的羽绒服前面是大大的兔斯基印花。
许栩跟许多忍不住窃窃私语的人一样,假装不经意间把眼光投向床边的江为谦。
江为谦被大家的眼光灼伤,在众多看热闹的人中捏软柿子许栩,回敬了她一个冷漠。
许栩转头跟游远嘟囔,发现游远大大方方地拿出课外书,上面盖上一本习题册,右手转一只签字笔,盖着的习题一点点下移,配合他看的速度。
许栩竖一个大拇指,游远爽朗一笑,无声似有声。
有人晕倒了,班级群龙无首的消息很快散开,教导主任特意前来主持大局。
同学们装模作样,班长秉公执法,这个表象令教导主任很满意,于是她背着手离开。
开始另一种走廊巡逻,关注整个年级动向。
留着江姐发型的主任,手上拿着一把数学老师的尺子,明明是教历史的,却也端肩抬胳膊、昂走阔步,从背影看跟体育老师的架势差不多。
霸气侧漏,非同凡响。
许栩注意到,每个被数学题难住的只要抬头看一眼黑板上的红字天数,再默默与门外的主任有缘千里来个对视,便一头扎进题海战术里,绝不抬头。
那一瞬间补充的能量几乎能支撑三节自习的全神贯注,简直是给身体装上了某品牌电池,一节更比一节强,下课铃声响都不愿挪窝的。
游远看看得起劲,看得许栩心痒。
她磨皮擦痒,扣扣小脑壳,饶饶背,终于跟别人换了位置,坐到了游远旁边一桌。
“你怎么还在看?不学习了?”
许栩的眼神,一个跳远,从自己的英语语法书跳到了游远的桌面,学渣是不会讨伐不学习的人的,她只是好奇。
“这是什么书?”
游远看一眼许栩,继续钉在里,紧接着尾页一盖,正好看完全本。
他拿给她,“局外人,看吗?”
“这是什么?”
许栩看封面小字,“诺贝尔文学奖。”
然后跟手上沾了病毒似的,“还给你,我看不懂。”
游远一笑,把扔进课桌兜,“我知道,你喜欢《王妃她婀娜多姿》、《娇妻总想逃》。”
“圣哥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你们不会每天都在聊QQ吧?”
说完突然后背一凉,转头一看,教导主任从后门小窗默默注视着她。
许栩挺直僵硬的后背,翻到后一页,开始念念有词,“来是e,去是go···”
两分钟过去。
“走了。”游远余光一扫,仍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只是喉咙发声,微微一动。
“远哥,我发现了,你是专业的,内里有绝活儿,跟扫地僧一样,罩罩我呗。”
“教不会,不能教,你圣哥要打死我。”
“你一八几的个儿怕她一五几?别怂啊。”
“你也比她高,还不是任她摆布,咱们大哥不说二哥。”
游远低头捣鼓,不知道在桌兜里掏什么,“这个找到了,给你。”
游远拿出两个练习本,“而且,我跟你圣哥达成了不平等条约,我帮她在学校监督你学习。
我观察了很久,你数学课跟不上是基础没打牢的原因,最好先系统地复习每个知识点,从高一的集合函数开始,有什么不懂的再及时弄懂,及格就不远了。”
“装得很像嘛,我50分追你80分,不就分分钟的事儿?”
“分分钟?你掷骰子怕是要半小时。”
哼,瞧不起谁啊。
许栩不当回事地一翻,只见最普通的笔记本里,写着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笔记。
她连翻好几页,惊讶地发现每个学期都有标识,这说明游远把高中三年全部知识点都整理完毕了,而且本子的损耗程度显示,这不是他新归纳的。
“你真的是80分吗?你不会脑子比我还笨吧?”苦学无成果?许栩很懵逼。
游远很自如,“学你的吧,脑子还有位置装下这些疑问?”
许栩直接把板凳挪了过来,紧贴游远,“远哥,我发现你是个神秘的男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
许栩临空一嗅,鼻吸一大口,“空气中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魅力?我大胆猜测,圣哥肯定会爱上你,她最喜欢那种摸不透的男人。”
许栩手掌做出郭富城对你爱不完的姿势,“你千万不要让她看透你了,不然她就会像扔掉一件旧衣服一样,抛弃你。”
哐。
游远一本语文书就盖在许栩头上,“给你吃一拳记忆面包,下次别忘了古诗词背诵。”
疼。
许栩捂脑袋,“连你也欺负我,真是夫唱妇随、狼狈为奸!”
两人自以为的正常交流,在外人眼中,在偶然注意到这个角落,便一直挪不开眼神的某个外人—江为谦看来,很是不懂。
他们俩在谈恋爱?高三顶风作案,破罐子破摔了?
游远也是,几年前姑且算是一时失误,我还一直等你追上来,你怎么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都怪许栩!
下课了,江为谦假装接饮用水,走到后排,偷听他们讲话。
他自以为演技精湛,但才靠近一米,脑袋上有天线的许栩就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主动说话,“人家深爱你,都为你晕倒了,你可真有魅力。”
江为谦把自己深蓝保温杯摁在饮水机热水头下,“下次说你自己就是自己,别来个人家,你不适合撒娇。”
许栩问游远,“这话什么意思?”
游远,“这个…”
“笨蛋会传染,我要躲得远远的…”他端着冒热气的水杯,跟个老大爷似的,走了。
游远转移战火,“诶,今天天很蓝也,晚上一定是个凉快的天儿。”
“…”
晚上,许栩跟蓝圣打电话闲聊。
因着这是周六晚上,所有人开始为所欲为起来。本是要抱怨一下繁重的学习,结果就天马行空、滔滔不绝了起来。
聊着聊着偏了,她们开始聊江为谦。
“你们说,像他那样的天才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不知道,肯定是很漂亮的。”
突然有个人酸溜溜地说:“好像,许栩跟江为谦认识?关系很好的样子。”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风向突然转变,更不要说她们语气里不正常的羡慕。
许栩心怕否决得晚了。
“当然不是,我跟他有仇,恨不得再也不见,他也讨厌我,你们都看到了!”
室友坚持不懈,“但有的男生喜欢女生,就会故意捉弄她,你跟江为谦,就挺像的。”
“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我以香菜神发誓,要是食言罚我一辈子不能吃香菜。”
蓝圣在电话那头听着:许栩,够狠。
室友们看许栩认真了,又开始打哈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诶,王大壮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听过一个传闻,王大壮以前跟他一个班的,他俩都是市里转过来的。”
“是巧合吗?还是…”
平时一头埋到学习里的人,八卦起来也十分拼命。
“肯定是蓄谋已久!跟着他回来的,今天只是说了句话,就激动地晕倒了。”
“医生说是压力太大了,学习太累了。”
一小伙伴不怀好意,“压力大可不止来自学习,那感情出了问题,也会产生很大压力哦,他们…之前算是异地恋吧,辛苦哦。”
“哈哈哈哈。”
她们讨论得起劲,许栩洗脱了嫌疑,乐得直接跟蓝圣开放麦聊起来。
“烦死了,那个香菜贼超级招人喜欢,所有人都被骗得团团转,只有我看出了他不堪的真面目。
我一定要撕碎他的面具,圣哥你等着吧,香菜之仇,我一定会报。”
蓝圣: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