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圣盖起颜料盒,跟小敬子说:“我出去吃饭,一起吧。”
“好的。”
小敬子是细心的人,不像蓝圣抓起手机就走,她拖拖拉拉拿了纸巾、手机、耳机、小扇子,还贴心地给没见过面的许栩带了个小挂件。
蓝圣和小敬子出了画室,穿过服装批发市场,再路过几家卖花卖鱼乌龟的店,就接到了许栩。
许栩没穿校服,又是熟悉的三件套,卡通卫衣,招牌双马尾,别别扭扭的内八字,从远处走来就是一根瘦长的黄瓜非要装圆茄子样,让人恨铁不成钢。
其实蓝圣不是什么壮汉,自己只是个160不到的小个子,但内心始终有颗沧桑的大哥心。
许栩跺脚撒娇,“我等你好久了,才来。”
蓝圣没眼看,要不是知道她一直是这个鬼样子,肯定会怀疑许栩暗恋自己。但许栩绝对是个直的不得了的,不仅三天两头换个墙头,还整天对着电视上的帅哥犯花痴,没救至极。
蓝圣直接揪起一个马尾,质问:“为什么逃课,说!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许栩掰开蓝圣的手指,还委屈上了,“那我也是学霸班的呀,虽然是倒数第几名,那放在全年级,也算是中等偏上嘛。”
“那放到全市呢,全国呢,你想过没有···”
许栩用两个马尾各堵住左右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嘿,你。”
算了,熊孩子也不是一天就能教育好的,这得从长计议,还有时间。
蓝圣自己止住了怒火,带许栩和小敬子去到一家盖饭馆,翻开桌面油腻腻的菜单,蓝圣和小敬子随便点了一样。
许栩犹豫不决,看了一眼蓝圣,然后把菜单递给小敬子看,“小敬子,哪个好吃?”
“其实都差不多,我不知道,你随便选一个吧,我怕给你选了你不喜欢,其实味道都差不多。”
小敬子说一长串,许栩一脸懵逼,求援看向蓝圣,蓝圣指了一个招牌,“这个。”
“好!”许栩喜滋滋跟老板点单。
许栩就是这样一个忘性大、很容易快乐的女生,真的是小孩子个性,不管在谁眼中,都是那个最不放心、最怕她受委屈的人。
虽然现实中她确实是那个受了最多委屈的人。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快,只要不是情敌,马上就能勾肩搭背。三人点的盖饭不一样,互相挑着吃,谁也不嫌弃谁。
许栩很快就把小敬子当成了好朋友,叽叽喳喳地跟她说一些班上的事儿,两人不同班,小敬子是26班,那是个全是艺术生的班。
和小敬子认识久了,知道她是个敏感的人,她常常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像是随时害怕说错话一样,担心随口的下定义伤害到别人。许栩只是简单地问哪款好吃,小敬子就害怕个人口味误导了许栩,导致许栩不开心。
“不好吃的东西就不吃了”这句话很简单,但要是影响了好心情,小敬子便觉得自己是罪人。
她是个大好人,会关心对方的情绪的人。
饭桌上,大家吃得尽兴,蓝圣不经意地问:“许栩,我回去跟你一起上课,好不好?”
“当然好啊,你不在我好寂寞的。”许栩边说边拉起蓝圣的手,让蓝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好好说话。”
许栩嘟嘴,“高三真的烦,老师讲课速度快惨了,一节课就讲一本书,谁跟得上嘛!”
她两手一摊,脑袋像是正中敌人手榴弹的样子,晕晕乎乎。
小敬子不解:“但你成绩还可以啊。”说完弱弱低下了头。
许栩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十分理所当然:“是啊,也就圣哥嫌弃我,其实我真的还不错。”边说边自我感觉超好地撩拨脑袋上那细软发质、少得可怜、非要扎双马尾,显得营养不良的头发。
蓝圣撇嘴,抽出餐巾纸给小敬子,“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咱回去吧。”然后转向许栩,“你快点回学校去,下次再逃课,我就不画画了,天天回学校里盯着你上课。”
两根手指弯曲,指指自己,再指指许栩,蓝圣:I’m watg you。
许栩吐吐舌头,悻悻地站起来,“诶,小敬子,你的号码多少,下次我们一起出来玩。”
“好,我的是···”
大中午总是最热的时候,热气充斥头脑,让人隐隐不耐烦。
直到看着许栩消失在路口,确实走的是去学校的那个方向后,蓝圣和小敬子才不慌不忙地又穿过服装市场回画室去。
两人并列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小敬子发出感慨:“你们真好。”
“什么?”
小敬子笑笑,“我有点羡慕你们,我没有这么好的朋友。”
蓝圣也笑了,她想摸摸小敬子的头,结果发现她甚至比许栩还高。
奇怪?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长这么高?
想摸却摸不到,蓝圣转而摸自己脑袋,边摸边感慨:“小敬子,你也会有很好的朋友的,只要你被看见。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那些错过你的人不值得你伤心,她们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好,那是她们的损失。”
小敬子甜甜地笑,露出微微龅的牙齿,像只温顺的小白兔。
小敬子顿步,“其实刚刚问电话的时候,许栩悄悄跟我说,让我好好安慰你一下,说你虽然看起来刚硬,其实内心软得很。看来你试探她的话,她上心了。”
“哈哈哈,儿子没白疼,知道担心她爹我!”蓝圣哈哈大笑,边走边做出大摇大摆的样子,她以为自己在彰显古惑仔气质。
但娇小可爱的外表,把一切气质都毁了。
“噗嗤。”
落后的小敬子被逗笑,此刻在她心中,蓝圣搞怪的动作像是英雄离场时的画面,光看着就可想而知她收获了不得了的战利品,眼里盛着胜利的欣喜。
可小敬子的精神世界却有一瞬模糊,就在刚刚,她没有说,她很希望蓝圣安慰她的话变成——“我就是你朋友。”
哦,不对,以蓝圣的性格,她一定会说——“喂,我不是你朋友谁是,你开什么玩笑。”
要是她这样说多好,小敬子的心磕碰一下,说不上具体是疼,还是痒。
整个下午时间,蓝圣昏昏沉沉根本静不下心来,她站起来走动。
在考虑了几个小时后,她终于准备敲响了美术老师的门。
还不等敲,咔嚓,门先开了。
章老师:“什么事?”
蓝圣支支吾吾,“我能进去聊聊吗?”
半掩着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此时已是画室的晚自习时间,所有同学都在画速写。
那边,一个个站着,围成一圈,互画,他们要在规定时间拿出最满意的十张交作业,然后被老师放在地上、墙上,一一点评。
老师们只需要用三言两语、一根小木棍就能圈出学生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懒惰,一通直捣学生内心深处的羞耻点,而那些往日里意气风发的艺术家们就被一一打回原形,像是遇到孙悟空的白骨精们。
章老师:“现在没有时间,你是哪组的?作业画好了?”
蓝圣挠挠后脑勺,“还没,我那个···”
“那还不回去画,站在这儿干什么,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
最终蓝圣还是没有说出口,宛如若干个“算了”的时刻。
半夜十一点,是画室下课的时间,她孤单地走在路上,手里捧着速写板,数数回家还要画十张速写交作业,全部弄完估计又是凌晨2点。
此刻的她,身体和精神,都精疲力竭,而又再一次燃起不想回家的心。
家对于叛逆的小孩来说,不是港湾,是另一个需要全副武装、提防战火的炼狱。
她边走边反省自己,到底是什么阻止了自己,想来想去最终把错怪罪在老师那句“你是哪个组的”,是它堵住了一切。
画室60个学生,全部分成ABC组,A组就是画得最好的二十人,BC依次。
蓝圣在B组前五左右徘徊,不管怎么努力都到不了B组最优,更到不了A组。小敬子是死心塌地刻苦类型,本来和蓝圣齐头并进,后来渐渐地超越了她。现在已经在B组最优,看苗头过不了多久就会分到A组去。
可恶的分组,和学校一样,人不管在哪儿,都躲不掉分门别类。
据说生物界有几种生物是单型科单型属单型种,这意味着它们仅凭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就逼迫了社会单独为它们划分出一门科目,这多么强势又励志啊。
蓝圣:我也要当这样的存在,即使是一头猪,也得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猪!
“咔嚓”
蓝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做出了超人飞天的姿势,再结合刚才脑袋里的想法,她这是又中二到哪里去了。
发出咔嚓声的人拿着手机走了出来,昏暗还停留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你刚才说谁是猪?”
蓝圣被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终于,高个子男生从阴影里走出来,指着自己,“我是游远,我以为你至少记得我的名字,原来好学生眼里真的只有学习哦。”
这话说出一种幽怨和落寞,还有熟稔。
“你你你你!”
他是心动男士!见鬼了!
蓝圣脸煞白,一脸惊恐看着男生,他居然是穿越前公司楼下的那个极品帅哥,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也穿越了?
蓝圣噌一下后跳一步,跟游远保持距离,她脑袋一转,问他:“2021年11月4日星期几?”
游远一秒回答:“星期四。”
淦!原来真的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穿越。难道这场穿越背后有阴谋,老天到底在想什么?
蓝圣颤颤巍巍,“你别过来,我有点害怕。”
说实话,她腿都软了,要不是靠着墙,整个人肯定会狼狈地折叠摔倒在地,亲切地给地面贴个手机膜,还是一点儿不带气泡儿那种。
“你怎么了?”
游远跑过来,蹲下,想要靠近蓝圣,但看她像个小鸡崽一样抖个不停,就没往前。
“蓝圣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送医院吗?”
“送,送医院?你不怕国家把咱俩抓回去解剖研究啊,为什么偏偏是咱俩穿越了呐?是不是我们的心脏长歪了,五脏六腑排列顺序不一样,还是我们的血液里有撕开时间缝隙的功能····”
“你在说些什么?”
蓝圣哇一下哭出来,“不然还有什么,为什么是我啊?我真的不想参加高考,不想艺考,学习太累了,画画太累了,我想躺尸,我想当咸鱼啊!”
老天为什么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