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在老夫人寿辰上闹这一出,又颐指气使地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话,赵子砚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跑过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平日里她顶撞他一句,他都气得要死。今天可不止顶撞一句这么简单,他肯定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望着她心虚的表情,陆文濯眉头蹙了蹙,抬手就去擦她唇边粘上的葱花。
“别!别打我!”这下可把赵子砚吓破了胆,跳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屋里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文濯想把她拉住,赵子砚却以为他要追过来打她,一时间蹿的更加猛烈,陆文濯还没抓到她的衣角,她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吓得连踢带挠得袭击他。
陆文濯按住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一下,岂料赵子砚猛地咬在了他的手背上,这一下可不轻,濒死挣扎的力气全都用上了,一口给陆文濯的手背咬出个血窟窿。
陆文濯吃痛松手,她就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她肯定吓坏了,大气也不敢出,一钻进去,就没了声。
“你出来,我不打你。”陆文濯蹙眉,捂着流血的手背:“你先出来。”
“你骗人!你会的,你肯定会的!”赵子砚大叫。
陆文濯被她的反应气笑了:“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你……”赵子砚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想出来。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极了:“你你、你掐过我脖子,在烟雨楼!你还咬过我的嘴巴!都给我咬肿了!”
她竟然还记得烟雨楼的事,陆文濯眸子垂了垂,缓缓走到床边:“行,那我不掐你脖子,也不咬你。你出来。”
赵子砚没说话,屋里安静的出奇。陆文濯等了一会,甚至怀疑床底下的人消失了。他把手按在地面上,俯身往床下看,黑暗中,一双眼睛明亮如雪,小兽一般警惕地盯着他。
她上一次躲床底下,还是在云水居。云水居的床榻宽敞,床板也高,他尚且能把她捞出来。可是松香阁就不一样了,这张床又小又矮,床底下的空也很小,也就她能钻进去。
他真想问问她这胳膊腿是怎么长得,钻床底能钻的这么顺溜。
“主子!”外面响起长吉的叩门声。
陆文濯起身过去:“怎么回事?”
“老夫人让你过去……”长吉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让赵姑娘也过去。”
陆文濯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她不用去了。”
“可是那边……”
“传我命令。”陆文濯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沉声道:“赵氏身体不适,从今日起养病松香阁,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画春堂里,陆文濯见到薛氏的时候,就看到她捂着心口坐在藤椅里顺气。
听到他的动静,薛氏干脆按着太阳穴就瘫了下去:“你……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娘。”
陆文濯没说话,按规矩行了礼。
“你看着旁人把你亲娘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居然无动于衷,任由那个小贱人踩在你娘头上!是!你娘老了,你娘不中用了,活不了多久了。可怜我们若兰,你堂堂御史中丞的正妻,竟然被一个小妾侮辱!你爹从小那样慎重的教导你,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宠妾灭妻的糊涂东西!”
“我已经处置她了。”陆文濯淡淡道。
“处置?你怎么处置?还要怎么处置?这种贱蹄子,不直接杖毙,还留着继续羞辱你娘么!”
薛氏捂着心口,越说越气,抓起帕子指着他又哭又骂:“你瞧瞧她今日那个嚣张的模样,她跟宁王,那对狗男女,就差没把染缸卡你脑壳上了……你怎么忍得了?”
可不就是大染缸么,绿色的大染缸,想起宁王临走前说的话,陆文濯眉头皱了又皱。
但这又能怪谁,是谁让她上的马车?
是谁把她推出去的?
心下一阵翻滚,薛氏的骂声还在耳边,陆文濯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匆匆请了安便道:“要怎么处置,文濯自有安排,母亲不必操心。”
说罢,他恭敬颔首,起身退了出去。
“你!濯儿!”薛氏大怒,抓着扶手站起来,追到门口:“你与兰兰……”
陆文濯脚步一顿:“近来公务迫在眉睫,又逢边关告急,国之将覆,家又安在。成亲一事,再议吧。”
说罢,他回身深行一礼,快步离去。
连绵的雨下完,海棠也落尽了。
这一养病,就是一整个月。赵子砚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赵子砚看着蔷薇怒放的越发厉害,看着樱桃从青豆粒变得火红熟透,五月就这样过去了。
她担心的事终于也发生了,安灵被调离了她身边,去了前院,只有饭点会来一趟,送了膳食,收拾完东西,又会匆匆离去。
说是暂时过去帮忙,可这个暂时,也不知道会暂到何时。
没人同她讲话了,起初每次安灵来,赵子砚都拼命的和她说话,再后来,似乎也没什么话了。日复一日困在墙里,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没想到,他会将她封闭的那样严实。无论是入夜,还是凌晨,她都未能踏出松香阁半步。几次翻墙,也被长吉带人拦了个正着。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这长吉还是陆文濯的侍卫么?该不是改行专门来捉她了吧。
“长吉,就让我出去一小会,好不好?”赵子砚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求求你。”
“不行。”
“怎么不行,就算是囚犯,还能出去放放风呢!再这样下去,我会憋死的!”
长吉不再说话,纵身一跳,消失在围墙后。
“别啊!”赵子砚把脸贴在院墙上,本想再高喊几声,却忽然闭了嘴,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对话声。
“就通融一下吧,我家娘子……似乎动不了了……”
模糊不清,赵子砚听的好半晌才听明白。说话的人是薛若兰的婢子,薛若兰的脚扭了,想借临近的院子歇一下。这么巧,正好是她的院子。
大抵是扭得真的很严重,很快院门打开,一个小婢子扶着薛若兰进来了,一瘸一拐,就着院子里的石凳就坐了下来。
“呀!这里是……”
薛若兰似乎没想到这是赵子砚的院子,惊讶的掩了掩口,转侧又一笑:“好久不见。”
温温和和,珠光玉润的面上略施粉黛,她今日的衣裙珠钗也是这样淡淡的颜色,和她整个人融为一体。
见赵子砚愣了一下,薛若兰又朝她笑笑。
看样子,好像早就忘记了寿辰宴上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