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
顾安安看着那剑眉星目的青年,有那么一点愣怔,所以你刚才那问题又是为了什么?
这说不通啊。
陈渊看着面露困惑的人,“阿邶被家里人宠惯坏了,顾掌柜别在意。”
“陈邶挺好的,不过是想要得到父母家人更多的关心而已。”
这话让陈渊皱了下眉头,“什么?”
“小将军不觉得奇怪吗?陈邶在安平县这些时日,从不曾穿着女装。”
这件事,送信的人跟他说了。
“安平不过小小县城,哪能与安州府相提并论?陈邶是富贵出生却从来不曾嫌弃这里,那是因为他在这能有用处。与小儿对弈,教小女抚琴,他觉得自己有用处。”
顾安安低笑了下,“可是在知州府中,他只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小公子罢了,上有兄长文武双全是众人楷模,又天生不如双胞胎姐姐能讨得父母欢心。我自然不是说令妹有问题,只不过父母对儿女态度天然不同罢了。”
虽说她对江明奕和江明珠一视同仁,可细节处也有些许不同。
比如说,从没见江明奕对自己撒娇。
可江明珠就不一样了。
陈渊皱着眉头,“男子汉大丈夫向父母撒娇算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
还真不是所有人都像江永安那般看得开。
固有的观念,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战死沙场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而女人则是困于闺阁之中,恪守闺中礼仪。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顾安安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可不管这些。
当然,这些话也无需和眼前这人说,说了他怕不是要斥责自己一声“一派妄言”呢。
“你笑什么。”
陈渊有些不太舒服,眼前这人的笑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仿佛自己的话很可笑。
“没什么,陈将军还有事吗?若是没有,我还要去忙。”
这般急于离开的态度让陈渊皱眉,“莫非我是洪水猛兽不成,你这般避之不及?”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安安自然不想与陈渊多说什么。
“实在是后厨有些要忙……”
“这些,够了吗?”
银锭子砸在桌上,顾安安看着面带愠色的年轻人,她笑了起来,“若都像是陈将军这般大方,我何必每日里这般辛苦呢。”
坐在那里的人脸上笑意盈盈,只是陈渊却从这话里头听出几分讥诮。
只是那人一张笑脸,便是自己想要发脾气都无从着手。
竟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可真是让人光火。
“顾掌柜倒是牙尖嘴利。”
顾安安看着那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她还一肚子火气呢。
“陈将军还要与我说什么?”
看着伸手将银子拿去的人,陈渊又觉得眼前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市井妇人。
“你继续说。”
刚才?
顾安安想了起来,陈渊觉得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
“陈邶对父母恭敬,对兄姊友好,只不过有珠玉在前,他这个陈家小郎君多少有些不够看,父母于他并不抱什么期待,不给孩子压力固然好,同时也忽视了这个小儿子。越是闯祸反倒越是引起父母的关注,可他自幼便读书认字识礼,又怎么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呢?末了剑走偏招,却不想这引发了父母的嫌恶。”
陈渊忍不住的皱眉,“父母何曾嫌恶于他?”
“没有吗?”顾安安嘴上抱歉,可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冒昧问一句,陈将军多久回家一次?”
“每月都会回去探望父母。”
“那陈知州可有考量小将军的武艺、兵法?”
“这是自然。”
“哦。”顾安安呵呵一笑,“陈知州上次考量陈邶文章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陈渊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父亲只是……”公务繁忙。
然而这理由都不能说服自己。
父亲与母亲最是恩爱,每日里都会陪同母亲吃饭,又怎么没有时间来询问阿邶几句?
时间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不想而已。
“陈邶固然有咎由自取的可恨之处,可为人父母陈知州与谢夫人是否真的尽了自己的职责,我想这也有的说道。”
隔壁那边客人进进出出,萧悠和小五来回穿梭。
店里头十分忙碌热闹,陈渊却觉得周身一片冷寂。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人说的的确没错。
每每回家,他提到阿邶,父亲总是恨其不争,“不提他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竟然有两年时间不曾考量过阿邶的学业文章。
这是陈家幼子注定不能承继家业,父母只愿他做那富贵闲人。
可他们却又是矛盾的,因为幼子不够优秀而忽略了他。
一时间,这真相就这么呈现在自己眼前,让陈邶整个人如遭雷击,良久之后安陵三州兵马指挥使,大邺朝最年轻的将军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顾安安鞠了一躬,“多谢顾掌柜指点迷津。”
“陈将军客气了。”不过她并没有挪动位置,“谢夫人乐善好施,陈邶也是良善之人有赤子之心,犬子与小女得到他诸多帮助,如能为他做些许事情,我自然十分乐意。”
坐在那里的依旧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市井妇人,只是这小妇人瞧着不到花信之年,眉清目秀的脸上总是笑意盈盈,似乎没什么能让她恼火。
其实也有恼火,只不过自己是安州知州的长公子,是安陵三州兵马司指挥使,便是自己拿银子羞辱她,她又能如何呢?
鸡蛋从来不会跟石头碰。
便是再多的屈辱也都不过是咽下去罢了。
陈渊看着那澄澈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竟是觉得格外的羞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适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顾掌柜不要放在心上。”
顾安安闻言诧异,“什么得罪?陈将军是说这锭银子吗?没关系,有钱就好说话。”
若是早些时候,陈渊只会心底嗤笑“见钱眼开的不争气家伙”,如今却觉得这位顾掌柜是个极其有道行的人。
“我不喜欢别人羞辱我。”
冷不丁的听到这话陈渊心头咯噔一声,紧接着又听到那慢条斯理的声音,“可若是拿钱羞辱我,只要银子管够,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