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的伤已无大碍,且继续在此处等候几日,不久就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与陆先生很快就能相见了。”云筠拿起木盒中的皮子,笑道,“令师妹说得不错,紫火狐确有护心之效,这几日仙子便穿上这皮子,免得再受寒气侵体之痛。”
李翩跹接过,久久不语,几番看向云筠,欲言又止……
“仙子有话不妨直说。”
李翩跹吸了口气,抬头道:“阁下于我和陆郎有再造之恩,翩跹本不该再劳烦阁下,只是……”
见她手捧紫火狐皮子,焦虑满面,云筠点头道:“仙子是想说令师妹吧……”
她点了点头,道:“她虽非关押于此,但十年来,她日日前来这幽潮地牢,想必寒气……”
“你说得不错。”云筠严肃道,“这里的寒气十分霸道,她功力又浅,五脏六腑内早已积下寒毒,此刻虽症状轻微,但不出三年,她的身体必会出大问题。”
李翩跹身子一抖,顿觉一柄利刃刺入心口。
“董师妹……太傻了……”
“看来仙子同她感情很深?”
李翩跹缓缓抬头,出神道:“这世上……除了陆郎,便只有师父和师妹是我放不下的牵挂了……”
切骨之恨涌上心头,她柳眉之上霎时寒光四射,冷声道:“当年得知陆郎被袁真人所救后,我便打算了却残生,可南宫非却以她二人性命要挟,让我不得不在这幽潮地牢呆了十年……”
云筠闻言,皱眉问道:“当年的事真是南宫非与陆峻峰的阴谋?这样的话,南宫非又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到今日?”
往事如利刃一般,一点点地割开心中旧伤,李翩跹长叹一声……
“当年我与陆郎两情相悦,互许白首,江湖中抱以祝福之人甚多,可沧澜宫内却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南宫非,为了拆散我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她眼神渐渐冷彻。
“我们多次争吵,为了和陆郎在一起,同时也不亏欠门派,我打算在星龙会武上,为沧澜宫拔得头筹后,便自废修为,离开浮玉峰。我同南宫非说了,她欣然同意,可没想到,她竟出尔反尔,骗了我……”她双拳紧握,不忿道,“事后我才知晓,她早与陆峻峰狼狈为奸,谋害陆郎……”
云筠长叹一声,同一件事,从李翩跹口中说出,他听到了不一样的悲怆。
缓了缓心绪后,他出声问道:“当年的真相,相信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仙子与陆先生的大仇,必能得报。但在下还是不解,南宫非既与陆秀峰合谋做出这等狠毒之事,为何不灭了仙子的口,反而要留下隐患呢?”
“她当年千方百计地不让我跟陆郎走和这十年来不杀我,都是同一个原因……”李翩跹沉声道,“玉凝真气!”
“玉凝真气?”
“不错,这是沧澜宫的不传之秘,威力不在三大圣道之下。数百年来,我是唯一练成的,她当然舍不得……”
“原来如此……她想从你口中问出修练的法门?”云筠问道。
李翩跹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早就清楚,我对她恨之入骨,怎会相告?她是在等,等自己夺化天诀大成,然后吸取我的真气……”
“夺化天诀……”
云筠一怔,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虽为道法,但它却要比许多至邪之术还有恶毒。修习者可以将别人体内的真气尽数吸纳,注入己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多年的修为,可谓强取豪夺,无耻至极!
云筠目露不屑,哼道:“南宫非多行不义,尤其是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根本是在自掘坟墓!”
说罢,他看向李翩跹道:“仙子请放心,令师妹的伤就交给我吧。这两日请安心等待,浮玉峰上很快将有一场惊天风雨到来……”
看着云筠离开的背影,李翩跹热泪滑落,仰头道:“陆郎,必是上苍为你我真情所感,送我们这场造化……呵……”
当云筠走出幽潮地牢洞口时,天际已是灰蒙蒙的,很快就会泛出鱼肚白。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四周荒岭上,注视着这里的眼睛,不过这两双眼睛却完全看不见他。
直至通过索道,踏上通往自己厢房的碎石小径后,他才解除“天地归无”,让自己现行出来。不料没走两步,远处高草林间便传来阵阵低泣,其声之痛让人心惊。
他循声走去,果然数十丈外,一名衣衫不整,满脸伤痕的女子正瘫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不是昨日于山下接待众人的月清吗?
月清并没有发现云筠的到来,深吸一口气后,她玉手拾起身边的一截断剑,直往自己脖上抹去……
“不要!”云筠大喊一声,飞身上前,夺下了其手中之剑。
月清昨日在山下见过云筠,算是认得,见他此刻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惊怕很快被羞愤取代,她哭喊道:“把剑给我……啊……”
“月清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云筠说话间将自己的长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月清屈膝环抱,埋面痛哭……
见她这幅模样,云筠心下也猜到了几分,皱眉道:“是谁欺负了你?陆逸峰?”
月清没有回答,身体上的颤抖却加剧了几分,他见状自是了然,叹了口气。
忽而,他端坐到她背后,双掌之上柔和而温暖的劲力绵绵输出。月清身子一震,感觉到不仅身体的伤势在快速恢复,脑海中的阴霾也似乎在一点点消散,死寂的内心再次看到了希望。
她身体上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云筠略施小力便彻底治愈。他起身道:“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疼痛也不过一瞬而已,可你死后,你的仇人依旧活得春风得意,你的死,只会让他更快活而已……”
月清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活下去,将你受到的所有伤害还给对方!”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月清缓缓抬头,咬碎了玉齿。
良久,云筠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交给了她。
“去这个对方,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回过神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害怕道。
“我不是帮你,只不过……那个害你的人,正好也挡了我的路……”
辰时一刻,浮玉峰上山岚清冽,晨风醒人,端木青踏过陡径奇峰,缓缓向天谕殿走去。
“端木师姐就是架子大啊,让掌门和我们几个好等……”她刚一入内,皮淑虹便冷笑道。
此刻大殿之内,南宫非正坐高位之上,另外四位长老也已到齐。
未作理会,端木青行礼后,径自往自己座位走去。南宫觉斜了一眼,开口道:“好了,都到齐了,掌门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何事,不用多说了吧?后天就是大礼之日,各位都准备得如何了?届时整个道法界的眼睛可盯着浮玉峰,一丁点差错都出不得!”
她说完,守宗长老糜英起身道:“启禀掌门,此次受邀的四十一家宗门、世族已到达二十七家,连同奴仆杂役在内,共计四百九十七人。”
南宫非斜着身子,拳头撑着一侧脑袋,冷冷道:“没来的……都有哪些?”
“回掌门,剩余的十四家,其中有四家正在路上,相信能在典礼前赶到,另外十家则派人送来了贺礼,表示路途太远,此次就不前来了,恳请掌门见谅。”
“是哪十家?”
“姑苏沈家、南阳公孙家、衡奇派、苍仙门……”
南宫非听完坐正过来,眯眼道:“旁的,都是些不入流小门户,唯独这姑苏沈家……沈千岳托人说了什么吗?贺礼又送了哪些?”
“都是些寻常的珠宝器皿,只说家中尚有急要之事,便不前来了。”
“哼,这个沈千岳未免太傲慢了,如今的道法界中,他沈家还剩多少分量,心里没数吗?竟敢不把我沧澜宫放在眼里!”南宫觉怒容满面,咬牙恨道。
“罢了,姑苏沈家江河日下,没多少得意的日子了,不必与他们计较。”南宫非看向台下,问道,“这近五百人的底细,可都查清楚了?”
闻言,糜英一皱眉,回道:“其他人都未发现可疑的,唯独……”
“唯独谁?”
“陆秀峰!”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之人皆是目光一凛。
“他……有什么问题?”南宫非冷声问道。
“目前虽未查出他有什么问题,但此人出现在浮玉峰上,本身就是一件可疑之事!”糜英眼中露出凶光。
“不错!”护器长老田敏也起身道,“当年他在我沧澜宫受伤,这一回必是寻机报复!更何况,若是被他得知李翩跹尚在人世……”
说话间,她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端木青。
“呵呵,田师姐不必忧虑,这一点,想必端木师姐早就有筹划了吧?毕竟当年,她可是全力支持他们二人的哦。”
“皮长老此言何意?我不甚明了。”端木青看也未看,冷声回道。
“端木师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些年来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将李翩跹救出去,此次陆秀峰一上浮玉峰,你怕是巴不得带他去救人吧?”
“皮长老莫要血口喷人!若没有真凭实据,你这般说就是在污蔑同门。”端木青看向南宫非姐妹,怒道,“敢问掌门、执刑长老,这该当何罪?”
“够了!”南宫非怒拍了一下高椅,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