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车的东西绑结实点,都是易碎的青瓷器皿……”
“这辆车往边上挪一挪,让后面的车出来……”
……
祝孝通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弟子们装运货物,骆琴则在认真地核对清单。
今日,清微使团将正式踏上前往沧澜宫的旅程,天还未亮,一众弟子便忙碌起来。
“费师兄,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骆琴看着装了满满四大车的礼品,皱眉道,“此去沧澜宫路途遥远,少则七八日,多则小半月,我们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
“骆师妹你在担心什么呢?”费文摇头笑道,“江湖上,难不成还有人敢劫清微的车马?”
“正道之中自然没有,一般宵小也无胆量,就怕那……”
“没关系的。”费文拍了拍胸口,道,“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真正打紧的在这儿呢……”
清微送与沧澜宫的聘礼之中,最贵重的自是易灵珠草无疑,费文不敢怠慢,贴身携带。
看着来回奔走的人影,云筠站在一旁,与成君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云师兄……听说你们在西域又遇见那乌库了?”成君琪说话时微微别过头去,似是不敢看云筠的眼睛。
“不错,他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血渡术当真可怕……”
“那云师兄……你受伤了吗,现在身体都恢复了吗?”
“谢成师妹关心,我受了点小伤,已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一抹微不可察的红霞在成君琪脸上升起。
“对了成师妹,此次你们成家也会派人前去观礼吧?”
她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清微与沧澜宫的联姻是道法界的大事,此次大伯应该会去吧……”
云筠正想开口时,听得侧方顾聪呼喊:“云师弟,你来看下,这一辆车待会就由你来驾驶吧。”
与成君琪点了点头后,他便向边上走去。
由于东西太多,几十名弟子在天梯上上上下下,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后,才总算搬完。与此同时,袁三问也自上而下,缓缓走来。
“掌门!”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不辞劳苦,为我清微长途奔波,请受袁某一拜。”
“掌门言重了。”费文立刻躬身道,“我等身为清微门徒,为门派粉身碎骨且在所不辞,区区奔波之累又何足挂齿呢?”
袁三问点了点头,对费、骆二人嘱咐几句后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圣道,重重地拍了两下其肩膀。
“三年前你与韩烟泠偶然相识,之后你便向我说了对她的爱慕之情,当时我想你心性不定,没放在心上,后来我多番观察,那丫头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秉性纯良,天赋也不错,称得上良配。订亲之后,你更当发扬蹈厉,勤练修为,切莫三心二意,负了对方,负了清微。”
“师父教诲,徒儿万不敢忘!日后定与烟泠于师父膝下承欢,以尽孝道。”
二人的对话让不远处的姚瑶心里一抽,身体仿佛被一把利刃来回地切割。
同样心颤的还有云筠,他一直立于车马之后,躲着袁三问,可却始终觉得,对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一番嘱托终于交代完,使团于辰时三刻正式启程。四架装载礼品的马车分别由陆秀峰、云筠、顾聪、李德驾驭,其余人则坐于另一座车驾内。看着前面的陆秀峰策马前驱,云筠长吸一口气,也跟着挥动马鞭,五辆车驾缓缓驶离惊鸣山……
浮玉峰地处凉州京兆郡南郊,从惊鸣山出发,一行人要穿越青、冀、并三州,路途遥远,不过能选择的路线倒不少,绕山走还是沿河走,上官道还是行小路,皆可依据届时的实际情况定夺,但不论怎么选,有几处地方都是必经的,比如凉州门户,金城。
恰在云筠他们离开惊鸣山之际,金城之内也正发生着一桩大喜事。
“恭喜,恭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吕掌门费心了,快请快请,我家老爷已在大堂等候……”
“谢管家,恭喜恭喜……”
“鲁掌门,快请快请……”
……
谢满已在龚家侍奉多年,深得家主龚长辉的信任,故而家中每有大事,都是由他打理。站在豪华气派的龚家大门外,他擦了擦额上细汗,今日天还未亮,他便站立于此了。尽管有着丰富的处事经验,但他眼下还是现出了几分紧张,因为今日不同以往,龚家少主成亲,整个金城此刻已是万人空巷。
内心的紧张加剧了身体的疲乏,他此时感觉全身各处都传来酸胀之感,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依旧一丝不苟地接待着不断前来的宾客,话语与动作上既充满热情,又不失仪度。
此等差事若换个年轻小厮来干,还真容易出差错,因为今日来到龚家的宾客非富即贵,不仅有府衙官员、当地豪绅这些达官显贵,还有青山派掌门吕承扬,天风门掌门鲁鹏等凉州地界的道法名士。这些人一听说龚家少主要成亲,大半年前便开始筹划,早早备下了丰厚的礼品,接到龚家的喜帖后更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奔赴而来。
这自然与龚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分不开。
世所皆知,成、陆乃当今道法界第一等的大世家,天下无人可与他们相较。至于其下,多数人将姑苏沈家列在了第三之位,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中,大多都是支持金城龚家的。
实话实说,今日的金城龚家确实拥有与沈家一较长短的实力。虽不是百年世族,但不论是道法修为还是江湖威望,他们都大有迎头赶上之势。并且与沈家不同的是,龚家人丁兴旺,家主龚长辉虽只有龚骏一子,但却有四个兄弟,后一辈中才俊不少,这也让龚家近些年在江湖中的势头越来越盛。
当年龚长辉不到三十岁就接任了家主之位,可多年来他生了五个女儿,未得一子,他一度十分焦虑。因为龚家祖训规定,倘若家主无后,当从族中后辈里择一出类拔萃之人继承。好在,四十岁那年,第十九房小妾终于为他产下龚骏这个儿子,他自是欣喜若狂,这些年来,对这个独子,当然也是宠溺无比。
“恭喜龚公!”青山派掌门吕承扬小跑入内,连连抱拳道。
“同喜同喜……快快请坐!”主位之上的龚长辉得意道,“诸位长途跋涉而来,如此盛情,老夫感激不尽。”
“龚公可不要这么说,今日龚公可是双喜临门啊……”天风门掌门鲁鹏试探道,“在下听说龚家已正式加入‘肃清联盟’,想必不日秘道庭便会派专人来访吧?”
龚长辉闻言捋了捋胡须,脸上得意之情更盛了,开口道:“此次全赖南宫掌门的引荐。待料理完骏儿的婚事后,老夫便会携重礼前往浮玉峰,一是当面拜谢,二则么,自是恭贺沧澜宫与清微派的联姻。”
自从秘道庭公布了肃清之战的计划,诸多世族大宗都在观望,龚家却是个例外。虽然近几年风头很盛,但他们毕竟根基较浅,急需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来正名,肃清之战自然就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龚家从一开始就是最积极的一个,这一点与沧澜宫不谋而合,终于在龚长辉的多番运作之下,他们于日前正式加入了“肃清联盟”,届时将同秘道庭及其它大派一道,杀往神光岛。
“龚家入盟,天启那群妖孽还会有活路?此次的肃清之战大局已定喽……”吕承扬奉承道。
“唉,天启妖孽素来狡猾,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届时,老夫必将他们挫骨扬灰,以正天道!”
“不错!待杀上岛后,男的剥皮抽筋,女的蹂躏至死,方才能解天下人心头之恨!”鲁鹏目露凶光。
说话间,一名小厮疾步走来,向龚长辉禀报道:“启禀家主,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嗯?好像还差了些许时辰吧?”
“比定下的时辰早了一刻,公子他执意要……”小厮支支吾吾道。
“这小子……”
鲁鹏谄媚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嘛,哈哈……那魏家小姐如花似玉,公子心急了点乃人之常情……”
“就是就是……”
魏家小姐魏婕确实是金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同样,魏家虽不是道法世家,但却是整个凉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尽管在修道大族眼中,这样的人家多了几分俗气,但毕竟实力与地位摆在那儿,他们与龚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此刻,魏府内也正忙得热火朝天。
“小姐,这是梨香阁最好的胭脂了……”
“这颜色太媚了,我不喜欢……让他们再调一款新的来吧……”
“可是小姐……现在调制也来不及了啊……”
“我不管,总之我不喜欢……”
气派奢华的香闺内,十几名丫鬟心如火焚,腹热肠慌,而一身红妆的魏婕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金银首饰。
“小姐,管事的说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马上就要到了……”丫鬟的话音中已明显带了哭腔。
“让他们等等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混账!”恰在此时,魏母推门而入。
“夫人!”
“婕儿,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在使大小姐性子!”
“娘,让他们等等又怎了?别弄得我们好像高攀了似的,这金城之内,想娶我的,能排出三里长的队伍。”
魏母摇头道:“你这丫头……我们家虽有些底子,但龚家可是道法世家,你兄长在长刀门快三年了,一直晋升不了,你爹怎么使银子人家都不睬,龚老爷与长刀门有交情,你兄长能不能立稳脚跟,这次可全看你了……”
“烦死了,烦死了……一天到晚就是哥哥,哥哥……”
“你又要去哪儿?”见她站起,魏母皱眉道。
“我去如厕,这都不行吗?”
“屋中有香桶……”
“不要,弄得臭气熏天的。”喝退了两名想要跟随的侍女,魏婕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你们眼里就只有哥哥……哼,气死我了……”
“嗯……”她长舒一口气,腹内渐渐爽利起来。
玉手抬到鼻前挥了挥,她提起裙子,打算回去时,一滴冰凉的水珠冷不丁地落在了大腿上,她一个激灵,抬头向上看去……
“啊—”
一声尖叫刚一发出就被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