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四月,孙承宗与阎鸣泰关于收复辽东的问题争论不休。孙承宗主张厉兵秣马,逐步收复辽西、辽东两辽之地。
而阎鸣泰则认为当初王化贞之所以败得那么惨,皆因轻敌冒进的缘故。虽然金兵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辽西并不安宁。阎鸣泰主张守住山海关,能把金兵挡在长城以外,就是大功一件了。
孙承宗越看阎鸣泰越是个废物,逐渐地,山海关的一切大事皆不与袁鹤鸣商议。
袁鹤鸣实在忍不住了,当即上表天启皇帝,说孙承宗架空了他这个辽东巡抚,要求回乡种地。
表章传到京师,朱由校感到十分头疼,他找来魏忠贤商议:“当初熊廷弼就与王化贞经抚不和,今日怎么督师与巡抚还是不睦。魏公公以为如何?”
魏忠贤急忙躬身,笑道:“老奴猜测,孙阁老这是想独断专权。如果阎巡抚的真得离开山海关,恐怕再无他人节制与他。依奴才的意思,陛下应该下一道圣旨,令孙阁老不可独断专行,事事要与阎巡抚商议。”
朱由校觉得魏忠贤说得在理,便下旨传至山海关。
孙承宗何等得聪明,他一眼看出了其中的根由。第二天,督师府的大门紧紧关闭。无论谁前来询问,门房的军兵都是一句话:“督师大人病了,概不接见。”
消息传开,可急坏了马世龙等一干战将。不仅如此,孙承宗得病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入京城。
天启皇帝得知后,吓了一跳,急忙找来魏忠贤:“我的老师病了,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派几名太医前去探看探看?”
魏忠贤心中冷笑,却不敢带于表面:“启禀陛下,孙阁老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和陛下闹情绪呢!”
朱由校闻言一愣:“此话怎讲?”
魏忠贤更加谦恭说道:“孙阁老早不病,晚不病,为何陛下给他一下圣旨,他就病了。”
朱由校眨了眨眼,随后想了想说道:“那就交给文武商议好了。”
第二日,朱由校命魏忠贤鸣钟击点,大聚文武。
关于阎鸣泰与孙承宗的去留问题,文武百官可谓吵得不亦乐乎。要说血战沙场,守城拒敌,他们每一个能拿到台面上的。但要论耍zui皮子,一个比一个能耐。
最后以巡关御史潘云翼为代表的言官对阎鸣泰纷纷指责,中心思想就是无能。最后朱由校不得不颁发诏令,同意阎鸣泰卸职回乡。
朱由校望着满朝文武,问道;“阎鸣泰一走,辽东巡抚的空缺由谁来填补才合适呢?”
首辅叶向高出班奏道:“老臣以为,张凤翼可担任此职。”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朕就加封张凤翼右佥都御史,代行辽东巡抚一职,即刻赴任。”
天启三年五月,阎鸣泰气哼哼地离开了山海关。孙承宗的心情感到十分舒畅。可是孙承宗的心情却并未好几天,便由晴转y了。
“张凤翼?”当孙承宗得知代替阎鸣泰的是张凤翼,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张凤翼来到山海关之后,面对孙承宗总是那样客气,但私下里却与蓟辽总督王象乾勾结在一起,抵制孙承宗。孙承宗心中十分不悦。
孙承宗召开会议,讨论明军最前沿的阵地放在哪里合适。
孙承宗转头问张凤翼:“张大人,你认为该放在哪里?”
张凤翼讪讪地一笑说道:“下官才疏学浅,本不该妄言。但既然大帅问及下官,下官斗胆说上一句。下官一向赞同总督王大人的主张,守卫山海关才是我等的重中之重。至于关外之地,自熊廷弼与王化贞放弃之后,便已很难据守。所以下官认为,只要我们把山海关的城墙加高加厚,将金贼拒于关外,保证京师的安全就已是大功一件了。”
孙承宗zui角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王象乾确实主张守卫山海关,因为他已经是八十左右的老人,早已没了年轻人那种锐意进取的精神头了。能保住山海关不失,自己能够平安退归故里,是现在王象乾最大的愿望。
自打孙承宗督师辽东,王象乾与孙承宗在对待朦国人的策略上存在极大的分歧,这让王象乾很是不悦。但由于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且行事果敢,态度坚决,所以王象乾为避免与其发生正面争执,基本不再过问军政大事。
此次孙承宗召开军事会议,王象乾也没有参加。
孙承宗的目光继而落在马世龙的身上,问道:“马将军意下如何?”
马世龙想了想说道:“赵率教将军如今驻兵前屯卫,兵精粮足。不如将前哨移至中后所,一来,前屯可以迅速驰援;二来如果中后所有失,可以退守前屯卫。”
孙承宗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袁崇焕,问道:“元素,你以为如何?”
袁崇焕想了想说道:“启禀大帅,卑职的意思还是将前哨放在宁远。”
“为何?”孙承宗跟着问了一句。
袁崇焕说道:“宁远三面环山,南面靠海。内有前屯卫所倚,外有觉华岛相助。前可攻占锦州,后可退守山海。即便不能坚守,亦能给金贼一痛击。故此卑职希望将前哨放在宁远卫。”
孙承宗手捻长髯,眼中闪动异样的光芒。
孙承宗环顾四周,继续问道:“不知诸位对于袁将军的建议有何看法?”
大厅之中除了鹿继善及副将茅元仪赞同袁崇焕的建议,其余大部分武将都赞同张凤翼的主张。
张凤翼面现得色,他觉得孙承宗一定不会力排众议,去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但是他错了。
孙承宗看着大伙,微然一笑说道:“依本帅来看,守卫宁远卫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建议。我赞同袁崇焕袁将军的主张。”说罢,眼光望向四周。
张凤翼的眼神变得黯然,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
孙承宗用眼角瞟了一下张凤翼,心中冷笑,继续说道:“虽然我等可以按照当初熊廷弼、王化贞等人的作法,放弃两辽之地而退守山海关。但如此一来,我军龟缩关内,等金贼占据关外已久,根基巩固,我等再无收复辽东的希望。我辈皆受皇恩,当思为国报效,为君分忧。故此,本帅觉得袁崇焕的决定虽然胆大了一些,却非常值得一试。为将者,当锐意进取,怎能忍辱偷生。诸位以为如何?”
大厅之内鸦雀无声,众将皆脸上发烧,默然不语。
张凤翼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孙大帅说得极是。只是这宁远卫早已损毁不堪,前去镇守,恐怕困难重重啊!”
孙承宗点头说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宁远且与金贼咫尺相隔,非大将难以据守。不知张大人可有心仪的人选?”
张凤翼本来是想给孙承宗出个难题,不想对方却把难题丢给了自己。
“下官来山海关不久,还不敢妄言谁更合适。”张凤翼脸上的肌rou微微颤动。
马世龙接过话茬说道:“以卑职之见,孙谏、李承先二位将军可担此重任。”
孙承宗又看了看诸将:“诸公以为如何?”
袁崇焕上前一步说道:“守卫宁远乃是卑职的建议,我请求前往宁远驻守。不过…”
孙承宗抬头问道:“不过什么?”
袁崇焕说道:“卑职不敢讲?”
孙承宗眉头微微皱起:“袁将军,有话还请直接说,何必吞吞吐吐,如此不爽快。”
袁崇焕再行一躬说道:“仅卑职一人,恐难以担此重任。卑职遍观山海诸将,满桂将军是守卫宁远的最佳人选。只是满桂身为大帅的中军官,卑职不敢妄言。”
茅元仪点头说道:“是啊!大帅。满桂武艺超凡,世人皆知。有他把守宁远,万无一失。”
孙承宗抚须大笑道:“既然二位将军如此看重满桂,认为他可以担当此任,何必管他是不是我的中军。”
孙承宗冲着门外喊道:“满桂何在?”
只听门外一声大喝:“卑职在!”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雄健的身影走进了议事大堂。
孙承宗一脸肃然说道:“满桂,有人推荐你做宁远总兵,守卫宁远卫,你可愿意?”
满桂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见孙承宗神色肃穆盯着自己,不像是开玩笑,立刻cha手说道:“卑职愿往。”
马世龙cha言说道:“满将军虽然勇武过人,但宁远重地,非比等闲。满将军并未有与金贼交兵的经验,恐怕难当此人啊!”
孙承宗明白马世龙话中的弦外之音。满桂虽久在边关,但往昔行事懒散的作风早已传遍了整个军营。马世龙希望能找一个行事严谨的将军代替满桂守卫宁远卫,以保宁远卫万无一失。
孙承宗相信袁崇焕的眼光,既然袁崇焕推荐满桂,那满桂应该错不了。所以孙承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满桂将军,我信得过。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够建立奇功。”
当夜,孙承宗摆宴为满桂与袁崇焕二人践行。
席间,一个贴身的兵士悄悄在孙承宗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孙承宗的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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