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汩汩的冷风涌入屋内,春妮儿觉得身体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逸晨眼中跳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眼眸变得清澈起来。他的身躯也不再发红,露出了雪白chio的躯体。
逸晨此刻清醒了许多,他将屋内烧焦的金兵尸体扔在了屋外,并赶紧将屋门关闭。逸晨从里屋拿了一件皮袄、棉ku穿在身上。随后他又取来春妮儿的衣服,遮蔽住春妮儿满是血痕的胴体。
春妮儿确实吓坏了,逸晨走向她的时候,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在栗栗战抖。
逸晨看了春妮一眼,没有说话,随后缓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郑老汉。郑老汉的身体早已僵硬,此时早已没有了体温。
逸晨重新在屋内生起了炭火盆,然后找来一条毛巾,轻轻地将郑老汉额头以及zui角的鲜血擦去,心中沉痛莫名。
过了好半天,春妮儿好像也恢复了平静。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慢慢来到父亲的跟前。
望着躺在地上永远也不会开口的郑老汉,春妮儿的眼眶再次涌满了泪水。
屋外,寒冷的北风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呼号怒吼,但它却难以掩盖乡村小屋内春妮儿的嘤嘤啜泣。躺在外间屋子的逸晨听着这悲切的哭声,久久难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逸晨这才打了一个盹儿。
当逸晨醒来,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里屋门口,发现春妮儿业已睡着了。
郑老汉的尸身此刻还停放在屋内,逸晨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想等春妮儿醒了,再商量如何下葬的问题。
他到厨房生着了火,然后开始做饭。
天到正午,外面的风雪已不似昨夜那般肆虐。逸晨看着还在熟睡的春妮儿轻声呼唤道:“春妮儿,醒醒,吃点饭吧!”
春妮儿慵懒地睁开双眼,在逸晨的搀扶下,坐起身。
逸晨将锅里热的米粥和一碟咸菜端到春妮儿的面前:“吃点吧。”
春妮儿强打精神吃了几口,随后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逸晨看着春妮儿苍白得脸色,疼惜地说道:“再吃几口吧!”
春妮儿再次摇了摇头,转头躺下了。
春妮儿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躺在chuang上,直到太阳平息,夜幕再次降临。
屋内的灯光再次亮起,逸晨望着墙角郑老汉的尸体一个劲儿地发呆。
“逸晨,我饿了!”
逸晨闻言猛然一惊,他回过头,春妮儿正靠在里屋的门框,望着逸晨。
“好!”逸晨先惊后喜,急忙从厨房灶台拿出中午的稀粥和咸菜。
外屋的木桌子早已被金兵砸坏,两人只得将就着在逸晨的chuang铺上吃了起来。
两人吃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吃罢饭,逸晨开始收拾东西。春妮儿靠在墙上,望着墙角地上自己父亲的尸体,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逸晨轻声问道:“大伯在这里,总也不是办法。要不明日,我们给他把丧事给办了吧!”
春妮儿无声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好半天,春妮儿用双手使劲搓着衣角,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
逸晨看出春妮儿有话要讲,轻声安慰道:“春妮儿,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春妮儿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气力说道:“晨哥,你,你会不会走啊!”
逸晨一愣:“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离开我,去别的地方?”春妮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我不会走的。”逸晨说道。
春妮儿的眼中亮光一闪,随后眼眶中再次含满了泪水。
“晨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知足了。”春妮儿声音哽咽,情绪有些激动。
逸晨抓住春妮儿的双手说道:“别胡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春妮儿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这一夜,十分平静,平静得近乎万物凝滞。
逸晨睡得很香,他难得睡得如此之香。梦中,他看到自己的师父梦晨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那样得轻柔,那样得舒缓。他感受到那手指肚上的温度和皮肤的光滑,又好像不是自己的师父。师父满是老茧的手,哪里有这样的柔顺,这样的缠绵。
梦中,逸晨感觉天下起雨来,雨滴滴在逸晨的脸上、zui角,shi热略带点咸。
过了一会儿,雨不下了,师父的身影渐渐远去。
“师父!”逸晨大喊一声,立刻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环视四周,屋内依旧漆黑一片。
逸晨猛然一惊,因为他隐隐约约看到墙角有一个身影在晃动。
“什么人?”逸晨腾身而起,抬手抄起那杆红缨枪。
对面没有回音。
逸晨将屋内的油灯点亮,这才发现刚才晃动的身影原来是春妮儿。
春妮儿趴伏在郑老汉的尸身上,已经一动不动。
逸晨丢下枪,慌忙上前抱起春妮儿:“你怎么了,春妮儿?”
春妮儿的双眼微合,xiong口赫然cha着一把剪刀,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
“春妮儿!”逸晨大声呼喊,两只手急忙去捂春妮儿还在淌血的伤口。
春妮儿痛苦地睁开眼,在昏黄的油灯下,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春妮儿!你这是为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生活的吗!”逸晨的xiong中像塞进了一块儿大石,堵得难受。
春妮儿苍白得脸庞尽量挤出一丝笑意,她用最大的气力说道:“我一直都想做你的媳妇,一直都想。我知道我并不漂亮,也不像你读过书,有学问。可我就是想。”说着,春妮儿咳嗽了起来。
逸晨先是一愕,随即说道:“那我们就成亲啊!”
春妮儿摇了摇头:“以前还可以,现在我做不到。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不能用这脏身子去和你生活一辈子。”说罢,春妮的眼泪扑扑簌簌滚落两颊。
逸晨闻言泪流满面,他咬牙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介意!”
春妮儿凄苦地说道:“我介意!晨哥,你是那么得优秀。当你说要和我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又有多难过。我是那样地渴望和你永远呆在一处,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跟着你。可是,可是,我再也不能跟着你了。”
春妮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渐渐地合拢在一起。
逸晨再也控制不住,他抱着春妮儿的尸身嚎啕痛苦,彻夜不休。他不知道,他的哭声传过了山村,传过了河流,传过了茫茫数百里荒原,飘到了一个骑驴老人的耳中。
老人闻听一惊,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唉!命格如此,天意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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