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带着五千选锋营的将士,匆匆赶往大凌河。军队刚刚渡过大凌河,迎面正碰上一小撮人马。
此时已经天光渐亮,熊廷弼看清对面来人之后,zui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神勇无敌的王巡抚,王大人到了。”
对面大约二百多人,为首之人正是王化贞,身后还有方震儒、邢慎言、江朝栋、牛象干等人。
王化贞一见熊廷弼,觉得满脸的不自然。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得低下了头。
来到近前,熊廷弼冷笑道:“王大人,本官记得当初一日,您曾言六万将士便能一举扫平敌寇,但不知您率领着这股人马,要够奔何方啊?”
王化贞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面对熊廷弼的冷嘲热讽,如今的他好似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只能听之任之。
再看王化贞身后一种官员,也早已没了原先时那种趾高气昂的做派,一个个灰头土脸,低头不语。
王化贞极力忍住满面的羞惭,上前拱手说道:“经略大人,广宁之败,罪在下官。只是为今之计,我等只有守住前屯、宁远一线了。”
熊廷弼一听,腾地一下火就上来了。他心中暗想:“妈的!你这个丧家之犬,不懂打仗的匹夫,还在老子的面前指手画脚。原先,你兵多,我兵少,我只得隐忍。现在你手下不过二百多人,还在这里信口雌黄。”
熊廷弼冷哼一声:“即便如肖干所言,守卫前屯与宁远一线。那本官问你,你手握十几万大军都未能守住广宁,区区五千人马,大人你能守得住吗?”
王化贞的脸好似被熊廷弼当众狠狠来了一个耳刮子,羞愧难言,无地自容:“那依经略大人,该当如何?”
熊廷弼看了看大凌河以北,又瞅了瞅小凌河以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护送百姓入关避难了。”
王化贞还想坚持,但自己新败,毫无说话的底气。
熊廷弼将手下五千选锋护卫军交于王化贞,命他与宁前道张应吾殿后。自己则护送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退向山海关。
此时,努尔哈赤已经率领八旗军来到广宁城的南门外,并扎下了大寨。一路上努尔哈赤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中了明军的埋伏。
金军刚刚扎下大寨,中军官立刻向努尔哈赤禀报:“启禀汗王,营门外有广宁总兵孙得功求见。”
努尔哈赤眯缝了一下眼睛,随后说道:“有请!”
片刻之后,孙得功趋步躬身,走入大帐。孙得功可不像原先派出的士兵那般唯唯诺诺。
他也是见过阵仗的人,抬头见正中一张帅案后端坐一位六十左后的老者,金盔金甲,一脸的莲蓬胡子,二目微合,不怒自威。
孙得功急忙上前跪倒,大礼参拜:“广宁总兵孙得功特来投降伟大的英明汗。”
努尔哈赤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孙得功,眼前之人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两眼滴溜溜来回之转,透着十足的机灵。
努尔哈赤沉声问道:“孙得功,你口口声声说前来投降,可有信物?”
孙得功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匣和一面小黑旗,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一旁的中军官接过木匣和小黑旗,轻轻放在努尔哈赤身前的书案上。
努尔哈赤皱了皱眉头:“这是何物啊?”
孙得功恭谨地答道:“启禀汗王,木匣之内乃是辽东巡抚的大印,而小黑旗乃是辽东经略熊廷弼用以保卫广宁的黑龙旗。”
努尔哈赤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轻轻打开木匣,一方金印赫然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听孙得功再次叩头说道:“汗王天威,辽民无不敬畏。广宁军民日夜盼望汗王前来,好一统辽地,还百姓一片清平。”
努尔哈赤再三打量孙得功,他想从孙得功那奴颜婢膝的神色中找出一丝破绽。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壁垒森严的广宁城他能够唾手而得。
努尔哈赤看了看一旁的巴雅喇:“五弟,有劳你前往一趟广宁城,看一看是否如孙将军所言。”
巴雅喇躬身答道:“臣弟遵命!”
努尔哈赤又望向代善:“代善。”
代善急忙上前说道:“儿臣在!”
“我命你率领五千军马,保着你的五叔进入广宁城。稍有异动,立刻斩下孙得功的人头。不得违误!”
代善cha手一礼:“儿臣遵命!”说罢,眼角扫了扫跪在地上的孙得功。
孙得功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代善刚要点兵出营。
“且慢!”
代善闻言一愣,转身问道:“父王还有何事教我?”
努尔哈赤沉声说道:“李永芳何在?”
李永芳身为明朝叛将,虽然一直追随努尔哈赤,但升帐议事,他一向没有资格参加。
中军官一路小跑将李永芳领进大帐,李永芳急忙给努尔哈赤见礼,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孙得功。
“末将参见汗王!”
努尔哈赤冲着李永芳沉声说道:“这位孙将军,想必不用本王介绍了吧。”
李永芳点头说道:“末将认得此人,他正是广宁卫的中军游击将军孙得功。”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今番孙将军弃暗投明,前来纳降,我已命我的五弟巴雅喇前往广宁卫一探究竟。李将军,辛苦你一趟,你即刻随同大贝勒代善,领兵五千,入驻广宁。保护我的五弟,不得有丝毫的差池,你可晓得?若我的五弟有些许受伤,提头来见。”
李永芳再次叩头说道:“末将遵命!”李永芳心中有底,对于孙得功他深信不疑。
到了傍晚时分,巴雅喇带着李永芳回到金营来见努尔哈赤。
“五弟,你此去广宁城,究竟如何啊?”努尔哈赤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焦虑问道。
巴雅喇躬身一礼说道:“启禀汗王,孙得功投降确实不假。广宁城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明军,两万民户。其余大部分人都跑了。大贝勒代善已经接管了广宁城的布防,臣恳请汗王移驾广宁城内。”
努尔哈赤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喊一声:“好!进城!”
努尔哈赤进入广宁城后,立刻安抚城内的百姓。努尔哈赤在王化贞的巡抚衙门,排摆酒宴,大贺胜利。
酒席上,众家金将高谈阔论,人声鼎沸。
努尔哈赤望着大家,自己也是越喝越高兴。
忽然,努尔哈赤好像想起了什么,点手叫孙得功:“孙将军,近前来。”
孙得功心头一喜,急忙上前说道:“汗王有何事呼唤末将?”
努尔哈赤冲着大家一摆手说道:“诸位先停一停。”
努尔哈赤此言一出,席间立刻鸦雀无声。
努尔哈赤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高举酒杯,冲着大家说道:“诸公可知拿下这广宁城,究竟是谁的功劳?”
代善首先发言:“是父王的神威!”
努尔哈赤听罢心中十分高兴,但是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非也。今番我等兵不血刃,拿下广宁卫,其首功当属孙得功孙将军。”
立刻席间有人高喊:“汗王说得对!”
努尔哈赤的眼光落向孙得功:“孙得功识大体、顾大局,向我大金纳降称臣。本王一定要好生嘉奖与你。”
孙得功恭恭敬敬跪在努尔哈赤的脚前,一语不发,等待加封。
努尔哈赤的眼中闪动异样的光芒:“孙将军,你功劳卓著,本王加封你三等游击将军,隶属镶白旗,依旧统帅你的部众。”
孙得功还想听到别的赏赐,但努尔哈赤没有下文了。
孙得功心中非常失落:“我在大明本来就是中军游击将军,如今还是游击将军,而且还是个三等游击。”
代善双眼放出两道寒光,盯向孙得功:“孙将军,为何你还不谢恩啊?”
孙得功心中暗气暗憋,强作笑颜说道:“末将谢汗王恩典。”他实指望努尔哈赤能像李永芳那样赏个公主、格格之类的,即便是个游击将军,有额驸的名头,说起来也好听不是。
可是努尔哈赤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即便是现在他依然不信任孙得功。
第二日,努尔哈赤命代善、皇太极率领两红、两白四万人马,去右屯卫捉拿熊廷弼。自己亲自督帅两黄、两蓝的旗兵直扑义州卫。
代善、皇太极赶到右屯卫,这里早已烧成了废墟。
而努尔哈赤渡过大、小凌河,发现义州卫早已是一座空城,
“妈的!”努尔哈赤有些后悔了。由于他在广宁迟疑了两日,熊廷弼与王化贞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努尔哈赤命八旗日夜兼程赶赴山海关,他要在熊廷弼与王化贞未到山海关的时候,截获此二人。
可是结果令努尔哈赤十分失望,从义州到宁远,再到前屯,辽西纵横二百里,皆是空城与荒野。
熊廷弼没有办法将辽西所有的城镇全部付之一炬,但他将路过的地方都给烧了。努尔哈赤渐渐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所率的军队已经断顿了。而且眼下,正是数九隆冬,寒风凛冽、滴水成冰。
没有粮食,对于这些八旗劲旅根本打不了仗。努尔哈赤望着近在咫尺、雄伟屹立的山海关,不得不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努尔哈赤越想越气,在回兵的路上他再下一道命令;“给我抢!”
虽然只有区区三个字,但它所表达的威力让人震撼。金军将士所领会的不仅可以抢粮食、抢东西、还可以抢房子、抢地、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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