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军一昼夜的强攻之下,川军与浙军几乎全军覆没。除了寥寥数人跑回了辽阳城,其余均捐身殉国。
努尔哈赤终于喘了一口气,他命人打扫战场,查点八旗军死亡人数。不查则以,一查,努尔哈赤吓了一跳。八旗劲旅死伤达五、六千人,努尔哈赤心疼得直蹦。
为了激励将士,安抚军心,努尔哈赤于三月十六日的正午时分,在浑河北岸追祭金军将士的亡灵。追祭完毕,努尔哈赤开始追究那些临阵脱逃的将军。
由于参将拜音达里、游击伊郎阿被秦邦屏手下实石柱、酉阳两位土司打得望影而逃,努尔哈赤革去两人的官阶。另外雅松临阵脱逃,被鞭打四十,留军以观后效。
努尔哈赤见浑河一战死的将士太多,传令班师回奔沈阳城,歇兵两日,休整一番。努尔哈赤又命代善统帅正红、镶红两旗驻扎浑河南岸,以作前营。
三月十九日,努尔哈赤将八旗兵重新整编一番,然后带领六万金兵,浩浩荡荡杀奔辽阳城。
驻守辽阳的袁应泰闻报,一方面写奏折请求朝廷速派援兵,另一方面召集各位总兵官,商议拒敌事宜。
朱万良首先发言:“经略大人,金贼之所以顺利拿下沈阳卫,皆是因为贺世贤狂妄自大,冒进贪功所致。如果他与尤世功死守沈阳卫,恐怕现在沈阳城还在我大明的手中,童仲揆、陈策等将军也不会枉死在浑河之畔。依卑职愚见,如今金兵打了几个胜仗,士气正锐,我军切不可贸然出兵。我辽阳城还有七万之众,凭借辽阳城城高,水险,金贼想要踏前一步,势比登天。”
朱万良虽然作战不如贺世贤,单论见识与韬略却在贺世贤之上。要不然熊廷弼坐镇辽东的时候,也不会对他特别地倚重。
按袁应泰原先的意思,也是坐镇辽阳城,坚守不出。只要辽阳保得住,广宁卫、宁远一带都还在明军的控制之下。最起码明军的补给线不会被掐断,如果朝廷的援军赶至,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对面的侯世禄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万良听出侯世禄是在哼自己,有些不悦道:“侯将军,你这是何意?”
侯世禄冷冷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朱将军好像被金兵给吓破胆了。”
朱万良刚要发作,居中而坐的的袁应泰瞪了他一眼,朱万良硬生生把话给咽回去了。
袁应泰转头望向侯世禄:“侯将军,那你的意思是?”
侯世禄脸色一凝,郑重说道:“金贼骁勇,我侯某人承认。但他们先战沈阳,后战浑河。军兵伤亡惨重,将士疲惫不堪。我军虽只有七万,但也修整了很长时间了。如果能够出城一战,以逸待劳,必定能给金贼一个迎头痛击。到那时,我军军心大振,再死守辽阳城,则万无一失。想当年,三国时期的魏国大将张辽张文远,凭借区区八百骑兵便直入吴军帅营,杀了吴军一个马仰人翻,最后威震逍遥津。孙权虽拥十万之众,也未撼动合肥一分一毫,何也?皆是因为士气!我军如今连吃败仗,士气低靡,急需一场胜仗鼓舞士气。如果朱将军不敢出站,我侯世禄愿请令,立上这头一功!”
朱万良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台,低头默然不语。
袁应泰被侯世禄这一番话说得精神为之一振,把原先的战略谋划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袁应泰手捻长髯,点头说道:“侯将军说得极是。侯将军一人出城迎战未免人单力孤,本督愿亲率大兵出城迎战。我要让努尔哈赤知道,我明军的厉害。朱将军,你也不能缺席呦。”说着,转头笑眯眯地望向朱万良。
朱万良一听,就是一呲牙:“全听大人的安排!”
袁应泰还真是说干就干,一声炮响带着侯世禄、朱万良等数员大将,两万兵士杀出城外。辽阳城仅留巡按御史张铨与诸监司高出、牛维曜、胡嘉栋及督饷郎中傅国和五万军士守卫。
侯世禄、朱万良、梁仲善为先锋,袁应泰带着李秉诚、姜弼总督后队。两万明军浩浩荡荡直杀出辽阳城五里,正好碰到代善所率正红、镶红两旗人马。
双方也不搭话,直接兵对兵、将对将干了起来。
侯世禄的信心是满满的,但结局却是残酷的。侯世禄被代善及手下数员大将围困,堪堪难以招架。
朱万良与梁仲善摆刀去救援侯世禄,无奈又有几员金将拦住了二人的马头。双方混战在一处。
皇太极所率正白旗与莽古尔泰所率的正蓝旗正好杀到。本来明军就堪堪不支,此刻大溃而逃。
侯世禄、朱万良、梁仲善三人无奈只得向辽阳城退去。
在后面督军的袁应泰未等到达前线,就发现前面无数明军像潮水般退了下来。袁应泰说是总督后队,这会儿,说什么也督不住了。后面的明军被前面的败兵裹挟着退向辽阳城。
按朱万良的意思,明军赶紧入辽阳城,坚守不出。但侯世禄还是不同意。
他向袁应泰再次建议:“经略大人,如果我们入城,则辽阳城便成为孤城一座。现在还不能入城。”
袁应泰此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如果不入城,又该当如何?”
侯世禄说道:“当年,三国吕布有万人不挡的英勇,却死于下邳城,何也?因不听陈宫之言。将军应在护城河边扎下大寨,借助护城河边的火炮威势,金兵必定不敢踏前,辽阳城则高枕无忧。”
袁应泰点头说道:“就依将军。”
朱万良一听,zui咧得好似一个苦瓜。
袁应泰依侯世禄所言,在护城河边扎下大营,河边陈列数十门大炮,炮口直冲金兵的方向。
当代善与皇太极、莽古尔泰的大兵赶至护城河边,袁应泰一声令下,数十门火炮一同开火,金兵伤亡不小。金兵如潮水般退去。
袁应泰眼望败退的金兵,拍着侯世禄的肩头说道:“侯将军真乃今世之韩信也!”
侯世禄急忙摆手:“经略大人谬赞了!”侯世禄虽然这么说,但心中美滋滋的。
一旁的朱万良心中却极不是个滋味。
到了定更时分,朱万良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军营中喝闷酒。
帐帘一挑,梁仲善走了进来。
“朱将军,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朱万良见识梁仲善,急忙让座:“原来是仲善老弟,快请坐!”
梁仲善坐在一个木凳上,微笑说道:“大敌当前,朱将军还在帐中饮酒。如果让袁大人知道了,恐怕不会轻饶了将军。”
朱万良急忙将酒壶、酒杯收起:“我苦闷得很,没有酒实在睡不着。还请仲善老弟莫要声张。”
梁仲善轻声安慰朱万良:“朱将军莫要往心里去,等打退了金贼,你我再畅饮不迟!”
朱万良苦笑一声:“打退金贼?如今金贼士气正旺,而侯世禄有勇无谋,袁经略却对他百般信任,我只恐辽阳城危在旦夕。”
梁仲善还想劝慰,突然帐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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