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选择父母。
夏坤对父亲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微妙,父亲夏兴良就像是封jian家长制的残余势力,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无可撼动,他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鱼塘事业上,总是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咸鱼翻身,对子女的关怀极其有限。
也正由于受到这样的家庭环境影响,在没有获得造梦空间系统以前,夏坤一直埋头学习、为的就是不想给父亲打下手,继续他的鱼塘事业,一辈子窝在竹林乡这个小山村。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实现经济独立,要不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现在还会面临辍学的危机。
两人回到家里,一上午的舟车劳顿并没有因为回家而解除疲惫,夏珂坐在沙发上想着刚才的事情,“哥……你哪来那么多钱?不会是用能力……”
“你不用担心。”夏坤淡淡道,“是正规渠道拿到的……刚才几乎是我全部的存款了。”
“这样……”夏珂默默地叹了口气,“照刚才那人的说法,咱们家估计这次又欠了不少钱……我真是服了咱爸了,好不容易靠着哥你才能把债还清,现在又——”
“你别担心这些事情,好好休息过寒假,这事我找爸好好谈谈。”
夏坤的父母下午傍晚时分从外面回来了,两人的表情也是一脸疲惫,只有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时,夏坤妈妈脸上才稍微有些喜色,“来,阿坤……让妈看看——你在帝都还习惯吧?看着挺精神 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
“自己弄吃了的吗?”
“和阿珂煮了面。”
“哦……先歇息吧,今晚早点吃饭。”
父亲夏兴良和之前相比显得神 色黯淡了许多,脸色也很灰败,再不像当初那样颐指气使,儿子考上县状元的得意劲儿现在已经被他耗地一干二净了。
本来夏珂还对父亲憋了一肚子火,看他半年之间好像老了快十岁的样子,忽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对了……你们下午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找我?”
“有一个不太脸熟的叔叔来讨债,光着头的,******。”夏坤淡淡道,“我还了一部分钱给他。”
夏坤父母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本来他们想着瞒下去的,但好像这并不现实。
“你还了钱给他?你自己哪来的钱?”
“勤工俭学攒的,还有打工兼职、奖学金。”夏坤说。
“你给了多少?”
“两万。”夏坤答道,“我上学期攒的所有的积蓄。”
“这么多钱,怎么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我哥自己挣的钱,干嘛要和你商量!”夏珂还是生气了,“你有给过他一分钱生活费吗?!”
“我跟你哥说话!少插嘴,”夏兴良冲夏珂吼道,“你给我回屋去,我和你哥说话。”
“哼!”夏珂早就不想跟父亲讲话了,她留在这的唯一原因就是怕他又想榨干哥哥的钱包。
但她还是被妈妈拉走了,现在客厅就夏兴良和夏坤两个人。
“你还欠外面多少钱?”
“这个用不着你管,我自己想办法。”夏兴良点了根烟,似乎是在那里想事情。末了他才开口道,
“你老实跟我说,你那两万块钱是哪里来的?帝都的物价这么高,你一个月生活补贴才600,我不信你能省这么多。我们夏家可以穷点,但一向行的正坐得直,绝不能走歪门邪道。”
夏坤还是在念书的年纪,竹林乡也有不少大学生,像他这样一边念书不要家里一分钱,竟然还能攒几万块钱回家的情况十分之少见,简直是用难以置信来形容。
“勤工俭学每个月能赚1500,打工的工资不定,一个月能拿2000~4000,奖学金年终发的12000,”夏坤说道,“我还申请了助学金,一个学期发4000,帝都物价虽然很贵,但是学校食堂还好。”
夏坤把自己的收入来源说的煞有介事,夏兴良就算一开始不信也真的信了,他踌躇了半晌,而后才怔怔道,“别……别太拼了。你在大学以学习为主,不要在旁门左道上花心思 ,打工就别去了,大城市有很多骗子,要是进了船消那就完蛋了。”
这算是……在关心他吧?
夏坤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鱼塘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乡里要把新承包的鱼塘给收回去?”
夏兴良摇摇头,“没用的……这事儿没地方说理去。”
竹林乡不过是个小乡村,乡里办事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么正规,夏兴良当初意气风发,扩大了养殖规模,花了几十万从私人手中把鱼塘包了下来,那些鱼塘对方养了十多年,相关所有权证明什么的本本早就丢掉了,但那片鱼塘也算比较偏的地方,所以夏兴良也不觉得有什么,跟对方私下签了合同就算完事了;结果十月底就传出修建高铁的事情,那片鱼塘正好落在高铁规划线路上。
如果走正常流程,那该填土的填,该赔偿的赔偿。
但鱼塘没有相关所有权证明,就没有办法证实那片鱼塘是私人财产而不是违规搭建。
夏兴良夫妇两人到处走访了乡里、县里的领导,但始终没能得到赔偿款,找之前承包的私人追款回来那也是不可能,这样这事就一直在这晾着,这是gj工程,可不是一般的拆迁项目,工期神 圣至高无上,绝对不能被延误,所以夏兴良的鱼塘很快就被填掉了,这也使得他下半年的三十万投资血本无归。
这件事乍听下来确实只是夏兴良自己运气不好,但也和他自己不够留神 有关。夏坤家本来就欠着一屁股债,亲戚朋友们都是看着夏家除了个状元,这才卖面子给夏兴良借钱的,哪知道这次又是这么个情况,夏兴良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夏兴良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夏坤看到他脸上的沟壑和风吹日晒的疮疤,忽然真实地感受到了父亲的苍老。
“别抽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儿啊。”夏兴良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像是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你读的书那么多,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天生穷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啊?”
夏坤的心里忽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