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之际,药酒先生已经抱着两个大酒葫芦和一些零散中药走到中庭的葡萄架下,一堆东西散放在石凳上,又寻出三个残缺不全的破碗,哈了一口气,用衣袖擦拭了一番,倒满了酒,一碗端给苏小小小,一碗端给谢蛋儿,呵呵笑:“二位快快坐下,你们是第一个有缘能喝到老夫这酒的人,先干了一碗再说。”
“老先生,就真的没有下酒菜么?”蛋儿看着桌子上那些东西,皱眉唐突道:“不妨炒两个鸡蛋也行啊!这世上哪里有用药材下酒的!?”
但是没有下酒菜都也还罢了,这酒虽然清醇,却是透着一股浓烈的药味,颜色泛黄,浓稠成丝,哪里是什么美酒!?药酒还差不多!苏小小纵使见过大晋天下无数的美酒,却也是头一次这般饮酒,又见他用脏兮兮的衣袖擦碗,还哈了一口仙气,也是不住的摇头。
那药酒先生仿佛看透了二人心思 ,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淡淡笑道:“老夫饮酒从来如此,酒乃琼汁玉液天地精华,实非凡间所有,若是沾染了菜肴中的人间烟火,其滋味便大大减损,只有这般清饮,才能体会到酒中真味,给二位这些药材干果下酒,也算得是老夫仁至义尽了!”
娘的,自古以来都是美酒配佳肴,这老儿却是非要说出这样一番歪论,听得蛋儿直摇头,但是想想小小已看中他这处宅院,也不好反驳,毕竟只是喝酒嘛,在这方面他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便拿起酒碗,皱眉看了看,对着药酒先生道:“小可今日遇到先生,也算是有缘,既然先生习惯如此,小可也只得入乡随俗,就借先生的酒回敬先生一杯!”说罢,眼睛一闭,将那一碗酒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那酒初入喉时辛辣无比,刺激着他口腔里的每一个味蕾,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酸涩味,简直是令人难以下咽,稍顷之后,便觉一条火龙从咽喉处直达腹内,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异常难受,不禁深吸了两口气,想将那种感觉强行压下去。
“呵呵,小哥豪爽!”药酒先生见他一口干完了一碗酒,呵呵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颗山楂递给他道:“再含一片山楂如何?!”
含就含了,这山楂怎么也算是一种水果,再怎么也比蜍酥、蛇皮、地龙要强一些,反正没有菜可以下酒,权当是猪肉了,蛋儿接了过去放进嘴中,片刻之后,便感觉山楂的酸味与酒中的杂味混合在一起,腹中那火龙此刻也仿佛渐渐的平息下来,从心脾深处透出一股幽香直返回到唇齿之间,感觉口腔里的酸苦味道全然消失,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甘甜,不禁将那山楂片吞了下去,伸出舌头在嘴角添了一舔,回味无穷。
“多谢小哥赏脸,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喝这一杯!”药酒先生自己也干了碗中酒,这才又转头对着苏小小问道。
“这个……酒如何?”小小皱眉撒娇般的问蛋儿。
蛋儿不置可否,怜爱的对着她道:“仿若人生百味,一言难尽,你若是喝不下,我来替你喝了!”
“不!”小小将酒碗缩了过去,摇头道:“即便是毒药,我也要与你同饮!”
“好,二位真是情真意切,这般神 仙眷侣,真是令人羡慕啊!”药酒先生眯着眼睛看着二人。
苏小小端起碗,屏住气,仰头将那就倒入唇中,咳咳的呛了几声,颦眉咋舌道:“酒是好酒,只是这酸甜苦辣的滋味着实让我难受,仿佛至我于一个情和欲的边缘苦苦徘徊,每饮一口便痛一次,煎熬一次,真好像是人生百味。”
“不错,不错,苏小姐竟然能喝出其中滋味,实在令老夫欣慰啊!来含一片山楂如何?”药酒先生又给小小递过去一片山楂。
小小含了山楂,感觉与蛋儿一样,唇齿间回味着那浓烈的酒香,惊讶道:“真是想不到这酒与药混在一起,竟能生出如此奇妙的感觉!”
“哈哈哈哈,药能让酒升华,而普通菜肴只能让酒淡化!”药酒先生得意的又给各人倒了一碗。
有了刚才的感觉,蛋儿觉得这酒也并不是无法下咽,为了讨好他,便又端起碗道:“老先生,我看这酒也并不是很难喝,来,来,来,我俩再敬先生一碗!”
药酒先生见了,说道:“小伙子,勿庸过急,这酒的后劲十足,怕你很难扛得过去,我们还是慢慢的品为好!”
“但不知先生要如何个饮法?”苏小小深知东晋的酒文化,听了药酒先生的话,觉得他想玩一些酒桌上的游戏,低声问道。
老者看着庭院中那条落满了花瓣的蜿蜒小溪流说道:“今日与二位谈得甚是投机,我们不妨附弄风雅,玩玩流觞曲水如何?”
“老先生这是想要考我们的才学么?”苏小小优雅一笑,脉脉含情的看着蛋儿,又对着药酒先生道:“实不相瞒,小女子才疏学浅,怕是难当重任,但是谢公子却是才华横溢,相信老先生一定考不倒他!”
“苏小姐过谦了,天下谁不知道苏小姐是虫二馆的花魁,琴棋诗画、容貌气质样样冠绝天下无人能比,又超凡脱俗清高自负,今日怎么会如此屈尊在谢公子之下?”
“先生识得小小?”苏小小美目顾盼,微微起身惊讶问道。
药酒先生眼角露出一丝神 秘,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夫足不出户,也知天下事!”
“多谢先生浮夸,那小女子就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甚好,甚好,今日只要二位说得老夫开心了,这宅院就白送给二位作为新房!”药酒先生摇头晃脑,捋着白须大笑,端起酒葫芦就站立了起来。
蛋儿却有些蒙了,低声问小小:“何谓流觞曲水?”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小小惊讶的看着他,仿佛不相信他连这流觞曲水都不知道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