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猛哥帖木儿,乞烈迷甫头再被带上来,此人显然不是个精明奸狡之辈,站在那儿不肯下跪,只是微微躬身,把头脸深深低下去,大概也知道形势比人强,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此人看来有点直率憨厚,或许可以直正招降,朱植脸上便带了诚意的地微笑,问道:“你就是乞烈迷甫头喽?会说大明官话吗?”
“罪人能听懂,但只能说一些简单的……”乞烈迷甫头抬头飞快看了朱植一眼,见朱植这时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有点惊讶。
“你与猛哥帖木儿不一样,你既来大明,只要是诚心的,可勉强算是客,请坐!”朱植抬手示意,便有两名侍卫于右侧王端下首摆上几案,并上茶端上点心糕饼。
乞烈迷甫头有些惊奇,不过他自然也不蠢,便大大咧咧地过去自行坐下,不过也没有贸然开吃用茶,而是抬眼不时看看朱植,又看看王端和祁大有,眼神 显得有点困惑。
朱植从容淡定地喝了一杯茶,悠然道:“去年阿哈出的使者应该通知了你,可你为何还要助猛哥帖木儿?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可曾后悔?”
“辽王殿下有所不知,阿哈出的使者被猛哥帖木儿截获了,罪人也是在冰海子一战之后的逃亡路上才听说这事,不然绝不会被猛哥所欺骗。去年战后罪人本来可以去投东海女真失儿兀赤部,但猛哥指使族人多甫抢了失儿兀赤部的牛羊,害得罪人也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去了和林,结果逃亡路上又战死上百青壮,罪人虽恨猛哥,如今却也没办法,便跟他来了大明。”乞烈迷甫头回道。
那个猛哥果然是满嘴跑火车啊!朱植一怔,转头便从王端、祁大有两人眼里看到了惊讶,便不露声色继续问:“那你们去和林干什么,有什么收获吗?”
“嘿嘿……这个殿下可能听说了吧?战后人蓄冻饿,自然是去泰宁卫、和林打秋风啊,倒也从蒙古人那里抢了些牛羊过冬了,都怪猛哥太贪心想兼并别人的部族,不然在那多待些时日也就能恢复些元气,如今被赶回来,连辽北草地老林子也待不下去啦!”这乞烈迷甫头有些没心没肺,果真是照实说了。
“请用茶!想必连日赶路也饿了,可先用些点心充饥。”还真是挺可怜啊,朱植听得差点笑起来,便热情了几分,又笑着问:“既然如此,你应该也识破猛哥的用心了吧?”
“这我哪能不知道,好几年前我就认识猛哥,知道他是啥样的人,猛哥费尽心机裹挟了我半年多,又让他的族丁野合我族中女子,无非是想等我的族人认可他之后将我杀了,好取而代之,可我十五岁就做了族长,岂不懂这个,他没那么容易。”乞烈迷甫头语带不屑道。
哈哈……朱植大笑起来,这实在有点意外,看来不用自己怎么运作,这两人也是貌合神 离,想也是知道啊,狼狈为奸,一山不容二虎,不是各有小心思 怎么能鬼混到一起。
“好!甫头族长果然够坦诚,你比那个猛哥做人实在,也更可靠!”朱植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甫头是粗中有细,看起来憨直但一点不傻,要想让他真心归服只怕也不太容易,便也直接开口道:“那么……甫头族长此来,也是为了寻回自己的部族人丁吗?”
“如果辽王殿下真愿意全部放还罪人的族人,罪人愿意归附大明,不过部族不能安置在开原三万卫,否则与阿哈出那些人不合,那会出事不好管。”乞烈迷甫头倒也是老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去年一共带回两万五千多女真人,如今大概还剩两万二三千的样子,广宁、盘山、海州、盖州各安置了一部份,当然了,这些免费劳动力要想让朱植放还,可没那么简单,否则治辽河套去哪找人手可用。
“那你觉得龙安卫西南与金山这边一块的草场怎么样?”朱植抛出了一个大饼,不过给不给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乞烈迷甫头一怔,脸色有点纠结,点了点头道:“那边不如麻亦麦兰河两岸水草肥美,离泰宁卫和西阳哈的部族也近了点,不过离野人女真兀狄哈部就远得多,这也是好事。”
“好!若甫头族长真心诚意归顺大明,那么本王可向朝中上奏,先保举你一个千户之职,隶属龙安卫,至于你的族人,这要看情况,五到十年内可逐步放还于你。如果你的表现让本王满意,猛哥帖木儿的族人也可以调给你,怎么样?”朱植再许诺了实际好处,随口又加了一个砝码。
“这……殿下你是说真的吗?如果你说了却事后不认那可不行!”甫头又惊又喜,一下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 议地看着朱植。
虽然猛哥想吞并他的部族,其实他又何偿不想吞并猛哥,但他知道那搞不好会引火自焚,所以一直比较小心,但如果大明把猛哥的族人划给自己,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但猛哥呢,这看架势是要被除掉啊,不行,从此我得与他划清界限。
朱植轻笑一声道:“本王既在此说了,那基本可以算数!明日一早,甫头族长先去辽阳等朝庭的斟合再进京朝贡,可明白了吗?另外,西阳哈的事,甫头族长可知道一些?”
乞烈迷甫头终于确定,朱植这说的就是真的了,顿时心中大为激动,呼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快步到王端安前拿起一只茶盏,与自己的的茶盏放在一起,随之满上茶,并郑重其事地咬破手指各滴了几滴鲜血,然后放在托盘上亲自端到了朱植案前。
草!这点鸟事尼玛也要给我歃血为盟,看你用那一嘴大黄牙咬就甭提多恶心了,但这时候朱植知道推拒不得,否则这家伙会认为自己看不起他,很可能一怒之下就此跑了,从此从无招降此人的可能。
据说是女真人有这个风俗和习惯的,虽说这只是形势上的意义,但他们认死理啊,也只有猛哥那样的野猪皮什么都不在乎,他就是要做族长,做主人,这样的就不行了。
“看来甫头族长还是个信人,很好!本王向来欣赏讲信用的人,那么在此一言,也希望甫头族长记住今天的话!”朱植见此先端起有着血晕的茶盏一口饮尽,随之将杯底亮给对方看。
甫头两手举杯,一脸郑重地宣誓道:“我乞烈迷甫头平生做事,人不负我,我也从不负人,只要大明朝庭与辽王殿下诚心实意对待,我甫头愿效犬马之劳,听调从征作战,或为朝庭养马,都绝无二话!”
朱植这下是真有点欣赏这个草莽的女真人了,不由大笑着一拍甫头的肩膀道:“甫头族长!你要明白,大明朝庭与本王对你的信任是有所保留的,所以你如果被安置到龙安卫,但凡大事不可擅自做主,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与本王商量,明白吗?”
“小人明白!”甫头连连点头,又道:“不过那西阳哈族长虽来归附,但我看得出,他心里还很犹豫。而且他还在试着与兀狄哈部联姻,好缓和一下关系,这事如果让他办成了可能会去攻打仇敌东海女真,殿下要当心此人才是!”
“这事本王听说过一些!”朱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东海女真有几个分支部族?甫头族长与他们关系如何?”
甫头回道:“我们东海女真原本有五族,被北面的野人女真灭了一支,我这一支是向南流亡,在我爷爷手上时就开始没落啦,剩下还有三支也不知能不能顶得住野人女真和北山女真的侵袭蚕食。”
“甫头族长不用担心,投了大明再怎么说也饿不着,从此住在城内岂不比野外露营吃着半生不熟的羊肉好?再说了,人活着总得做点事,不能就为了吃喝玩乐睡女人吧?你说是不是?”朱植顺势便笑着忽悠道。
“对啊!殿下这话说得是,女人就那样没啥好玩,你不睡她她就要去跟别人睡了,天天睡也累得慌,只要能带好自家女人和孩子,我就觉得很好啦!”甫头心有戚戚然地说。
一听这话,花厅内几人都大笑起来,想着也是,没事谁愿意带着一帮穷鬼为了一口吃的天天到处钻山林草地,是人都有惰性,漂泊久了也想过安稳日子。
连见两人,这天色也晚了,朱植见这个甫头要实诚可靠得多,便让他留下相陪,随之召见西阳哈。有些奇怪的是,此人不似猛哥与甫头,长得身材高大结实,一脸的横肉,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粗豪爽朗,便眼神 带着狡狯,这让朱植有点不喜。
不过朝庭的斟合都赐下了,而且今后一段时间内也必须要稳住他,朱植也就拉下面子,在主院一楼正堂上亲自设下晚宴接待,并好言安抚勉励,不过这就是个形势,没有任何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