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就造成了,日本纺织厂的布匹产生了少量的滞销状况。
当他们看着去各大布商以及铺子当中收尾款的销售员回归到厂子当中,只拿到了平常销售额的九五成甚至只有九成的销售款,并且各大布商对于原色布的要货量要比以前少了不少的时候,他们就对这种情况产生了极为大的不满。
“あほう!”
“这个月怎么比上个月差了这么多的钱!”
“难道青城发生什么大灾难了吗?还是这里的市民全部破产了?”
“如果说是我们竞争不过大本牌或是朝日牌的话,那我聘用你这个没什么用处的销售员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瞧着他们这个月损失的只是一小部分的份额,平均到六家日籍的厂子头上,也没有多少的成利。
但是这对于早已经习惯了份额月月都在增长,他们六家人还说动了日方军部的人替他们下了手,就等着这个月凭真本事将德国佬留下来的市场份额全部的瓜分完毕呢……
谁成想这个月的销售业绩不但没有有大幅度的提升,反倒是还有了些微的下降。
这简直太不合理了,超过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作为花了大价钱请了军队出手的日本商人,他们必须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偏差。
于是乎,这些前去各大布铺收账的销售员们就将他们在铺子里购买的飞虎牌的样品给拿了出来。
不一定每个颜色都买齐了,但是销量最好的蓝色,绿色以及大红色,却是每一家的销售员都买了几尺。
然后等着他们将飞虎牌的纯色布与自己工厂中产出的纯色布放在一起,从技术总监到工厂厂长,全都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差别未免太大了。
两家的布比对到一处,就好像是西施与东施并排而立。
在飞虎牌的映衬之下,各家的布都显得灰突突的。
一时间办公室内的气氛不怎么美妙,各家的厂长在经过长时间酝酿情绪之后,问各家的技术人员一个十分浅显的问题:“你能将布印成飞虎牌的这种颜色吗?”
常年跟染槽机器打交道的技术员早就拿着布研究了许久,在听到了老板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不可能,你看看飞虎牌的这些布,它们的颜色就跟染料桶上标注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竟是一点色差都没有。”
“他们的调配人员一定不是按照染料桶上面的说明来调色的。”
“这其中加没加辅料,加了什么,加了多少,甚至是水温如何什么时候加,我们都不知道。”
“这必定是大华纺织厂不传的秘方,外人根本无法从外观上进行拷贝的。”
这让各家厂子的厂长们眉头紧皱:“你是说,必须要想办法拿到最详细的印染步骤以及染料的配方,我们才能完成跟飞虎牌的色泽并拢?”
这他娘怎么可能,人家靠着的就是这颜色取胜,谁可能将吃饭的家伙泄露给自己的竞争者啊。
想到这里的日本厂长那是又气又怒,原以为德国人完蛋了,剩下的就是内部斗争,哪怕他们在抢青城的这个市场,但是对外的市场垄断却已经完成了。
他们大可以轻轻松松的先定下一个一统的高价,在此基础上再比拼各家的宣传销售策略,以实现大日本帝国在青岛的经济渗透与侵略。
但是现在,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变数,比德国纺织厂更难对付的大华,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对于帝国方面的承诺,再一次无限期的延迟了下去。
而对于自己国家的军控政府撒谎的最终后果,可不单单是上层次的下位碾压那么简单。
他们这六家分属于不同株式会社的纺织厂的驻中厂长的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感觉被欺骗的将军们的枪子儿之下了。
想到这里的日本厂长们虽然不在同一时间却同时流下了紧张的汗水。
再也无法在办公室坐下去的厂长们,决定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为大华的纺织厂一些好看。
“去,想办法搞清楚他们纯色布印染的配方,不管是偷也好,抢也好,一定要给我拿到手中。”
“让手底下的浪人给他们的厂子门前送死亡通知。”
“乖乖的停工还有活路可走,若是依然敢跟我们,你们就是我们的财神 爷,对待财神 爷的态度好些,让他们看到我们报社的真正实力,这样才能有像是邵先生这样的将一个版位一包就是一年的大客户出现啊。”
对于这位文化人的恭维,邵年时全盘接受了下来,他在与广告经理审核合作协议的时候,就时刻注意着在一楼工作者的这些报社的编辑。
大概是邵年时确认了这个包年的客户服务,趁着待客室内的氛围不错,邵年时如同闲聊一般的询起了外场的编辑。
“外面的那位中年编辑我瞧着怎么有些眼熟呢?他应该不是青城本地人吧?”
客户经理顺着邵年时手指的方向一瞧,转过头来笑盈盈的问到:“邵先生也曾留学过日本吗?”
“我们这位编辑是从日本归国的新党派人士。”
“因为跟我们报社的副主编的关系不错,在回国了之后,就在我们报社里边任职了。”
“你别说,到底是留过学的,那是什么都敢说。”
“最近他们发表的文章,多数都在为青城的工会张目,为底层的工人发声。”
“报社主编对这位先生的文章那是十分的推崇,认为他带有十分尖锐的反日情怀,与自己曾经留学的经历能够做一个十分好的分割。”
“将国外优秀的技术与学识带回来,并十分客观的去批判外国人对中国的作为。”
“不因为自己曾经在日本留学生活的经历,而在坚持的主义上有任何的偏驳。”
“这位苏先生是一位正直的人,若是邵老板若想与其相识,我可以帮忙引荐的。”
毕竟这位先生经常用自己的薪俸去无偿的资助那些底层的工人组织。
若是认识了邵年时这样豪爽的商人,说不定就不用生活的过于拮据了。
对于广告经理的好意……邵年时当然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愿意接受新思 想的熏陶的新派商人,有些年轻热血,是很好忽悠的那种类型。
大概是邵年时的伪装做的不错,在他给广告经理递过去了一张价值不菲的广告包年的支票了之后,就得到了广告经理的亲自引荐。
再加上马上要从济城中学毕业并对考上山东大学有着八成把握的邵年时肚子里还算是有几分的墨水,这些忧国忧民很有些书生意气的信奉新主义的编辑们很快就接受了邵年时的存在。
在某些时候,对方表现出来的对于国家经济层面的担忧,正说到了这些打算拯救中国的革命家的心中。
听说了邵年时在城郊开了一家很大的纺织厂,以及青城城内最近卖的很不错的飞虎牌正是他们旗下的品牌了之后,作为小组中的领导者,苏树伟就发了话。
“不知道邵厂长对于青城的多路工人联合会有什么看法?”
邵年时微微一愣,在对面几个人殷切的小眼神 之中,反问了对方一句:“这个联合会是由铁路工人工会逐渐合并发展而来的吗?”
“它的原身是不是五路工会联合会?”
见对面的人惊喜点头了之后,邵年时就放缓了语速斟酌的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个联合工会是否得到了现任政府的授权与支持?”
“工会的主要领导构成又有哪些?”
“对于整个青城的工人们又提供什么样的服务与帮助?”
“对于我们这些雇佣工人的商人们又有怎样的要求与规定?”
“这些东西对于我,不,对于大半的青城企业主,小工坊业主以及码头贸易行,青城市内的车行,小业主们来说,都是相当陌生的。”
“我敢肯定,他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公会的存在。”
“是,工厂做到了我这种规模了之后,自然也听说过前一阵发生过的几次有组织的罢工。”
“但是你们不得不承认,公会取得的只是极小范围内的区域性的胜利。”
“对于那些没有被影响过利益,亦或者是不曾受起威胁的工厂主们来说,他们是不会在意以及承认你们的存在的。”
“我认为青城的工会要取得大众与工人的认可,并愿意在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损害的情况下寻求工会的帮助的前提是……你们最起码要做一些受众度高,影响力大,甚至能够对抗大富商的事情,才能让这些工人们抛却自己的恐惧与得过且过的思 想,来寻求你们的帮助。”
“毕竟,在见到你们有足够的实力与影响力了之后,他们才能看到事件得以解决的希望不是?”
“毕竟要是知道他们找了工会去抗争,结果却是毫无结果,或是产生更坏的结果,那他们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被压榨,总比被辞退丢了工作要强吧。”
邵年时说完了这番见解,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这一圈的编辑……一个个的那是目瞪口呆啊。
若不是早就知道邵年时的身份,他们还以为对面坐的是比他们更能幻想的热血革命分子呢。
瞧瞧这步子迈的,都要跟青城市政府面对面的叫板了。
对于这些一言不合就游行,站在舆论的制高点来压迫政府的文化人,邵年时只从他们的表情上就明白了这群人现在正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