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郎君同样在猜测狄仁杰的目的,然而绞其脑汁,也没能想明白。只当其想装个莫名其妙的x,不过,元徽也察觉到了,狄仁杰激自己南下,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冀州那边是个烂摊子,确实是的。然若说情势果如狄仁杰与曾泰所说那般紧迫危急,却也不见得。武懿宗兴酷狱不假,滥杀戮也不假,但冀州大叛乱才刚刚过去,他手执制诏,打着甄查叛逆的旗号行事,是站得住脚的。
顶多算是“刑鞫过苛”,“矫枉过正”,哪怕千万人恨之憎之,在皇帝武曌那儿,他并没有太大罪过。至于冤死屈死者,那更算不得什么,自女帝秉政以来,整个天下枉死者不可胜数,冀南那三百来人,也不过多添一笔罢了。
武懿宗在河北干那些事,目的实则很明显,如“刘思礼——綦连耀案”一样处置议罪扩大化,就是为了打击李氏集团,更直接点,便是针对皇嗣李旦。这几乎是武曌御极后,武家人对李旦的基本操作,谁叫他离皇位最近。
而此次冀州叛乱,叛军蠢乎乎地亮明旗帜,则给了武懿宗甚至其背后的武氏集团以极大的操作空间。
冀南诸州,舆情汹涌,那是一定的。而元郎君选择去,也是心存考量的,可不是因为狄仁杰那一两句话,便接下这麻烦。
武氏集团出手了,元郎君这个李氏集团的女婿,有担当地站出来做点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最重要的是,元徽也想趁机收一波人望。
元徽这几年在大周,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官升得很快,爵进得更快,又娶了太平公主,看起来也算是显赫一时。
然而,在大周士大夫阶层之中,元郎君的名声并不好,风言风语从来就没有少过。
出身倒不是硬伤,不管能否经得起推敲,但北魏元氏后裔,拿出来还是有牌面的。再者,随着庶族地主阶级的崛起,出身早不是决定一切的上位要素了。
关键是元家的崛起的方式,元齐操持贱业,以资财贿武氏,踏着“反武志士”的鲜血平步青云,谄上而谋爵。在扬州,元家也没少干“与民争利、欺行霸市”的事。
而元徽的崛起,则更惹人注意了。三四年间,遽起遽升,皇帝有偏信偏宠之嫌。而其后,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勾搭,更显其“面首”的属性,如此一来,元郎君靠着下半身上位,岂能不为人所诟病。
至于元郎君的能力啊、功绩啊什么的,了解的也仅限于了解,大部分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当年薛怀义还几度上阵,率军出塞讨伐突厥,结果“战胜而归”,然而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清楚。
同时,最重要的一点是,元徽实在是太年轻了。且这些年,元徽也做了些打击“叛党”的事,平定冀州叛乱,还就在眼前,他又不像狄仁杰那般德高望重,以一语“公心”便可服众。
娶了太平之后,情况有所改善,毕竟自那之后,屁股天然地靠“李”坐了。但是,还不够。
当然,元郎君也不是为了去舔心怀李氏的那些士大夫,他们还不够格。元徽,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毕竟,将来天下还是李唐的。且他看武氏诸王也不顺眼,元徽,只是对女帝恭顺而已。
至于另外一层考量,则是那些契丹降卒的缘故。具体情况元徽也得知了,那些契丹人本是难驯之辈,元徽在时,尚能抚之。
及武懿宗至,就不当人了。视骆务整等降将酋长为奴仆,以其部众为刍狗驱策,骆务整等人怒而怼之,以武懿宗的小肚鸡肠,哪里能放过他们,苛虐愈甚,其后干脆连最基本的吃食都断了供应。
被武懿宗这么搞,契丹人果断反了,抢夺武器,杀溃了武懿宗派遣监视的军兵,大掠鹿城村野。闻契丹人复叛,武懿宗是不惊反喜,当即自信都派军进剿,结果竟然被打败了。
此时契丹人正占据着鹿城县,气急败坏的武懿宗则开始调遣被他分散于各地的兵马,想要来一次“围剿”。不过,那厮估计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大了,已经向神都去奏疏了
契丹降卒复叛的事情,虽然清晰明了,然而元徽所虑者,乃是武懿宗这厮为了推卸责任,上奏一本,将过错推到他元某人身上。毕竟那些契丹人是元徽临阵招降的,出了问题,就有责任。这种事情,武懿宗绝对做得出来,还愿意去做。
虽然决定了南下趟一趟那浑水,但元徽心中还是有所保留,可没有同武懿宗彻底撕破脸的打算。虽然有信心能将武懿宗压制住,但若正面冲突,回朝之后,武曌那边恐怕地吃挂落。
故元徽已经想好了,打着“稳定军民心”的旗号行事,担他这冀州大都督分内之责。先将那支契丹乱军给平定了,做得再多点,便是拖着武懿宗,等候神都的诏旨。
虽然相信,狄仁杰所请,皇帝那边会同意的。女帝审时度势,不致于让武懿宗将河北闹到不可收拾的境地。但是,元徽又不能不考虑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武懿宗算不得什么,但若做得过了,打了整个武氏集团的脸,惹得其背后的女帝不悦,那才是要紧的问题。元郎君也是精明的,做事当然地留下余地了。
脑子里想得多,但行动一点都不慢,领着一干亲卫,从速南下,直奔鹿城。在鹿城,有数千武懿宗调动的兵马,正在围困占城契丹叛卒。只因互不统属,表现得很散乱。
元徽至,轻松地取得了指挥权,尔后便下令强攻了一阵,先将那些契丹人有所起复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尔后,再派人劝降,开出的条件很简单:无条件。
这些契丹人反叛本是难耐压迫之举,既为无根之萍,抱有必死之心,故面对官军围剿,很是用命。然元徽的到来,派人劝降,又让他们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虽然元徽的态度很强硬,但经骆务整等仔细权衡过后,还是识趣地开门了。官军,卷甲入城
鹿县城外的军营中,很安静,仅剩千余的契丹人,惴惴不安地聚于一团。他们被置于一片空地中,周遭围着一圈木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营中甚是忙碌,有官军将士默默地清理着尸体,往营外拉去处理。
大帐之中,元徽大马金刀坐下,目光冷冽地盯着跪在下边的骆务整:“你知道,我为何独留下你吗?”
神色间激动异常,眼中含着惊惧,骆务整用力地将头磕出了血:“小人此生,必不敢复叛,必定忠诚于大周,忠诚于大都督”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淡淡地挥了挥手,元徽示意去退下:“将剩下的契丹士兵,给我安抚好了!”
“是!”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元徽下令,将契丹降卒中的头领、军官全数斩杀,又对普通士卒行“伍一抽杀”法,戮了四百余人。
这些契丹人,胆敢复叛,不管什么缘由,都是死罪。策动叛乱的,也是那些契丹军官、酋长。这些人的叛乱,对鹿城造成的伤害也不小,元徽必须得对其进行严惩。否则,对上下,元徽都不好交代。
而骆务整,显然是被元郎君的手段吓到了。至于留下他原因也很简单,元郎君看他,有些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