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拿着茶叶折返,却发现茶亭处已无一人,阁院的侍女告知,刚刚大夫人困意来袭,没等她来就独自回去了。小碧纳闷:刚刚过来的路上怎么没遇上夫人呢。谢别,小碧又匆匆往阁院赶。
戏班收拾妥当,天色已经黑沉,一帮人马拖着几个大箱子消失在夜色。不远处屋内闪出两个人,其中一人道:“夫人,我让班主下手利索些。”
夏莎摆摆手,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哼!不必我们动手,她自己正赶着去送死呢。”她脸上藏不住得意的喜悦,眼梢笑出一弯“苦尽甘来”。
但听见那侍卫逐个打开箱子查验,走到左翼的箱子跟前,拿起戏服翻了又翻,觉着并无异样便放了行。左翼不敢大喘气,只是轻慢地长松了口气。
福济堂的时光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可见,仿佛才发生在昨天,每次回想起来,青涩的甜蜜总是藏不住。曼娜伸了伸懒腰,继续写道:来静修寺的这些日子,睡得异常踏实,昨晚不知怎的,竟会梦到了你,梦里的你比现在年轻十多岁,正是我们初见时。
这其中缘由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说起,可这些理由左右了我对你的偏见。致使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竟莫名有些讨厌你。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幼稚而狭隘。自小从未离开过父母亲的呵护,鲜少走出家门,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与人交往的少,总以自我的判断衡量别人实在是最糟糕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呢?那段异乡求学的日子,时常孤独,可一想到有你在,心里总觉有所依靠时常见不到你,便总期待着什么时候会在人群中不期而遇。知道你经常去药房,便总是踩着时间去路过,只为偷偷看你一眼,有点小事,就想麻烦你,以前明明希望自己无所不能,遇见你以后,却像傻子。同室的好友说我大概是病了,思念成疾。
可你喜欢过我么?这么多年,我想问,却不敢问。
你富有正义感,善良,正直,那么优秀,围在你身边的女子数不胜数。我那么不起眼。没有花般容颜,又非王公贵胄出身,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人情世故,脾气又大又固执。我找不到任何优点可以做成承盘来盛放“我的喜欢”,好友劝我别胡思乱想,她说我不可能是你喜欢的人。她说出了我心里认定却不甘心承认的话。
我怕我的喜欢放在你面前变成火焰,燃烧成灰烬,落到尘埃里。我只好,将它收藏起来,放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寺里来了个四岁的小姑娘,上山时她沿途采摘了一些花朵,说是要送给她喜欢的一个人小沙尼。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个小沙尼是山民送来的一个孤儿,不知道是哪位狠心的母亲把他丢在了荒山野路之上。主持将他收养,取名为空离,如今已有六岁,不同于一般的孩子,他很安静,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安分。
小姑娘把花送给空离,空离没接,大概是男孩子觉得花这种万物只适合女孩子。可怎想到,小姑娘硬是把花放到了空离手中,还奶声奶气地道:“我喜欢你才送你花,你就得拿着。”空离都愣住了,一时间,惹得周围的大人们一番欢笑。
孩子的世界表达喜欢多容易,人们又多宽容。可在大人的世界里,看起来如此简单的时候却那么难说出口。我们自以为懂得了很多道理,可以入世亦可出世,却活的不如一个孩子纯粹。突然想起南郡来,自从听你说起她的身世,总不免得对她怜惜。可是,我们毕竟生疏,始终无法亲近。你真的要瞒着她一辈子吗?南郡一生凄苦,半生孤独,既然她的父亲毕竟已经为他所铸成的大错赎罪。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呢?至少让她至少这世上她还有一个亲人,多年来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
曼娜停下笔,看到小沙尼,想起了南郡的父亲,他是幻族长老的一员,要守清规戒律,就不能六根不净,既入空门,便不能眷恋红尘,可他偏偏与南郡的生母相恋。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南郡之母的勇敢和对爱情的执着感动天地,却没有撼动掌权者的心。世俗没有放这对恋人一条生路,而只是留了个仅能保全一个人通过的狭小缝隙。女人,最终成为这场道德审判里的“背锅”者,他们把南郡的母亲偷偷抓起来,囚禁她,抽打她,让她在白纸黑字上承认是她化成蛇妖勾引长老误入歧途,是她玷污了圣洁。
多么可笑。
曼娜仿佛能听见,漆黑阴冷的囚牢里,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愤怒的呐喊和悲戚的哭嚎。可有一天,牢门打开,一束久违的光照亮她的四周,就如同,爱情曾经照亮她一样。她的爱人把白纸黑字摊开在她的面前,她没有抬头看,用手指从伤口上取来献血,按了下去,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裹挟着绝望的泪水重重的敲打在囚房无情的地板上。
她抗下了最有的罪名,承认了她爱的动机不纯。大概那个时候,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就如同她的心已经被无数的冷酷的黑夜里烧成灰烬。
偏偏造化弄人,偏偏这时她发觉自己身体里有了新的生命。这时候,无论给她什么罪名,她都不可救药地一并承担下来,唯一的条件,就是保全她的孩子。
邪女降生的那天,浓雾深锁,久时未散,看守着南郡母亲的侍卫昏迷在地,牢狱里关着的是前来帮忙接生婆。后来,有人看见,一个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口中唱着歌谣,一路跑上了山,消失在山雾里,但令人发怵的歌谣声响彻山林。再后来,歌谣声也没了,人们在悬崖边上看到只看到一双摆放整齐的,破破烂烂的女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