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微转,闵迟双手虚扶,“殿下礼贤下士,臣心敬之【全文字.baoliny.】”
太子这些年收了不少门客,但是因他自己用人的喜好和公子嗣的阻挠,府中门客大都是崇尚贤德礼义之辈,纵有几个心思敏捷的也都顾忌道义礼法,很多事情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做
待太子直身起来,闵迟道,“殿下不觉得公子嗣近两年来变化许多?”
太子道,“的确,他比之从前心思更加深沉,也更能沉得住气了”
以前的公子嗣阴险狡诈,行事却不够沉稳,为了不让太子舒坦,恨不能连说句话都对着干,然而最近两年居然越来越深沉
闵迟一直以来与太子和公子嗣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从未向谁献过策,但他心里早已决定支持太子,私下里对公子嗣的观察一刻都不曾松懈
闵迟压低声音道,“臣在卫国时认识一人,是大梁杜氏的嫡长子”
他挑起太子压抑在内心的危机感之后,却略过了公子嗣变化的原因,转而说起了杜衡
“莫非……就是那掘人先祖坟墓的无耻之徒!”太子惊讶过甚,未曾注意到话题已经转移
秦魏纵然宿敌,打的你死我活,百年来彼此之间也从未做过这样失德之事
“正是”闵迟见他目光中露出嫌恶之色,并不气恼,而是耐心解释道,“臣与他不过泛泛之交,要与殿下说的是,公子嗣的侧夫人乃是这杜衡之妹”
太子敛了心神,道,“这并非秘密”
“是,正因如此,秦人不可能打听不到这层关系,为何他们却说杜衡是受了殿下的指使?”闵迟慢慢引导着太子的思路
“秦人不想除了我?”太子揣测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甚相信的结果
“殿下英明”闵迟羏锤柙扌斫艚幼沤馐偷溃扒厝酥圆幌氤サ钕拢薹鞘窍肴玫钕掠牍铀媚诙罚呛米沼胬?
魏国即便不复霸主地位,也还是一头虎,倘若不是因为太子很大一部分精力被公子嗣分散,秦国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攻城略地?
“秦国这招使的狠,即便殿下洞悉了秦国的意图也不能不斗”闵迟道
太子点头是有门客说过秦国的阴谋,但公子嗣紧紧咬着,他也没有办法忽略,“先生可有破局之法?”
闵迟道“其实破此困局不难,只看殿下做不做的到了”
太子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先生请说”
“一是请王上禅位”闵迟盯着太子的面容,果然见他面色大变
他没有等太子驳斥,便紧接着道,“二是借此大好时机杀了公子嗣”
“你……你……”太子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半晌竟是未能成句他不是害怕而是从未想过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殿下”闵迟端起茶壶,给他续茶,汩汩的水声中夹着他温和平静的声音,“帝王家的亲情在大义之前何其轻?何其淡笨殿下莫要忘记整个魏国的臣民,战火燎原,山河破碎,换您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天下苍生何辜?黎民何辜?”
这些年,闵迟将太子的秉性摸得**不离十,句句话都把他逼到大义与亲情抉择的悬崖
“没有别条路可走吗?”太子喃喃问道
闵迟决定对太子进行最后一次试探仁慈不是大毛铂就怕因为仁慈而软弱,他毫不犹豫的抛出了一条退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臣只能给殿下三条路请王上禅位,杀公子嗣还有一条路――殿下自己放弃储君之位,可两全”
放弃储君之位,也就意味着放弃生命太子与公子嗣是亲兄弟,又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以他的性子不赶尽杀绝必不罢休……可是……
闵迟观太子神色,心慢慢沉下去
“看来,只有我死了才能安魏国呀!”父子手足相残非他所愿
闵迟闻言霍然起身,“公子嗣此人刚愎自用,心胸狭窄,魏国落在他手上算是完了,既然殿下有此想法,臣羏椿厝バ辞氪鞘椋砟背雎贰?
扔下这句话,闵迟不顾太子满面愕然,疾步离开
太子反应过来时,闵迟已经出了大殿,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闵迟因背后出卖利用宋初一之事名声极差但对于君主来说,人品差不要紧,只要有能力就成,怕就怕闵迟这种会在背后放冷箭的!
太子起初未打算与他有什么瓜葛,后来府上门客建议拉拢,太子又见公子嗣有意无意与他走的很近,于是就勉为其难的向他示好
太子不喜闵迟人品,所以开始拉拢也没有太卖力,然经过这些年来的接触了解,太子渐渐觉得闵迟博学多谋,是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并不像传言那样不堪,这才真正上心交好
今日闵迟拂袖而去,太子心里多少有些恼怒,且从心底不相信他会真的辞官,毕竟他的名声摆在那里,一旦离开魏国很难再有机会崭露头角
不过出乎太子的意料,闵迟很快便把辞官书呈到了他的案上,瞖儆9俜徊5辖弧?
太子这才意识到闵迟是真的要辞官!闵迟是父王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人,倘若他想走走过超只需瞅个时机到魏王面前请辞父王必不会放他离开,可他竟然避开魏王,让自己处理此事!而一封表函言辞恳切,可见离魏之心坚决
这让太子不得不反复深思,难道公子嗣即位真的会毁了魏国?
“来人!”太子放下竹简,扬声道
“在!”
“请容巨和师赵前来”
“喏”
内侍领命下去,须臾,容巨和师赵至殿中
这二人跟随太子十年有余,算是亲信门客,拉律迟的建议便是此二人建议
“两位先生请看”太子将闵迟的辞官信往前推了推
内侍拿起来呈到二人面前
两人看完之后,都是一头雾水,容巨问道,“敢问殿下,右郎中为何好端端的会辞官?”
太子屏退左右,将那日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了
容巨与师赵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二人在殿中齐齐跪下,师赵道,“若是殿下真有此心,我等亦请辞”
在几十年前,门客与主子的荣辱生死捆绑在一起,而现在若是哪一日理想不合,随时可以分道扬镳
太子沉默
容巨沉痛道,“我等心怀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自入魏以来便认定殿会是个心怀伟略仁德大义的好国君,因而才不惜付诸十余载光阴,殿下在这紧要关头生出这等念头,教我等情何以堪呐!”
话语未毕,二人皆已泪流满面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两人从年少张狂热血昂扬到今日须发花白冷静隐忍,十年期盼,十年心血,眼看就要成事了,居然瞬间付诸流水,寻常人都难以承受
“二位快请起,是我糊涂了”太子上前亲自扶起两人
两人抬袖擦拭眼泪
容巨道,“殿下定要留住闵子缓才是,王上久经风雨,如此费心的请他入魏,可见他是个大才!闵子缓所为之事可谓无德阴险,可秦国的宋怀瑾和张仪又能好到哪里去?殿下,兵家有云,兵不厌诈他们这种人,只要好好利用,于国有好处”
“我会留下他”太子请二人入座,“闵子缓给的另外两条路,两位以为如何?”
两人沉思片刻,容巨道,“皆可行”
“不错”师赵点头,“两者是了结眼前局面最干脆法子请王上禅位较难,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倒是借机除去公子嗣比较可行,闵子缓既然能说出来,想必心中早有筹划”
太子这辈子都没有想过逼君弑弟,虽然已经做出决定,但心头还是一片纷乱
师赵回忆太子方才的复述,疑惑道,“殿下,闵子缓没有说公子嗣城府越来越深的原因?”
太子摇头
“我认为是徐长宁之功”容巨道,“不是很明显吗?公子嗣阻挠殿下拉蚂长宁,把他安排到自己封地做郡守,可是你看这两年,公子嗣越来越倚重徐长宁,甚至连一母同胞的妹妹都许给他了”
容巨冷哼道,“这个徐长宁也是个没骨头的小人,起初对殿下示好,这在公子嗣那边没几天就倒戈!”
师赵见怪不怪,“孟夫子说的对,策士行的不过是妾妇之道!那帮策士根本无节操可言”
公孙衍与张仪的纵横之策闹的天下震荡,孟子的弟子景春道:公孙衍和张仪难道不是真正的大丈夫吗?一怒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道: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他的意思是说策士之流,就像妾妇一样,她们依着丈夫的喜好侍奉,不敢违背
容巨私以为这话说的有些刻爆但太子崇尚儒家,敬重孟子,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跳过这个话题,“闵子缓特地提起徐长宁是否别有深意?殿下还请尽早再见一见他”
p: 孟子这段话还挺经典的,我只是写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一说大家肯定知道,就是那啥,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此之谓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