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
那边林熙大换血,转眼就把自己附院管事们换了个干净,而这边呢,花妈妈带着四喜坐着马车直接到了郊县的郭花村。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村子里,郭家花家是大姓,十家有八家都是这两姓。
花妈妈叫马车直接驶进村头的一个农院里,房院干净整洁,虽不是多看着气派,却也并不寒酸。
门口立着一个老头子,见着她们来,立时高兴的招呼,更要请人入屋吃饭,花妈妈拦着,说是谢府上马车还是别留的好,给了那马夫一吊钱叫他自己张罗吃食,打发了去。
这车子离开后,花妈妈带着四喜进屋,便同那老头子开始上下张罗着摘菜洗菜剁肉切肉的,四喜更是在旁帮着规整,三人忙活的差不多时,又一辆马车驶来,王妈妈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来,冲着花妈妈招呼:“老姐姐,我们可来讨杯喜酒了!”
花妈妈一脸错愕,马车一停,大大小小的婆子媳妇全下了车,何田氏打在头上,冲着花妈妈笑言:“听闻你这可是二道春,我们赶忙来凑热闹,喏,这是我们的礼金!”她说着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花妈妈手里,花妈妈攥了一把,心道这礼金加起来,大约是有个钱银子的,可也出手很大方了。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屋里做,别念着什么喜啊春的,我脸皮薄,等饭菜规制好了再说吧!”花妈妈招呼着把大家往里请,大家一入屋,就发现屋里一张大圆桌前,可放了不少凳子椅子,细细一数,嘿,十一张椅子,倒是谁都有座!
“看样子,老姐姐是知道我们要来啊!”周妈妈扫完这席位立时言语,花妈妈呵呵一笑:“你们乐意捧我。我也乐意和你们絮叨一下嘛!”说着转头冲着四喜说到:“去,叫着上菜了!”
四喜答应着立刻出去帮忙。花妈妈便提着屋内放好的茶壶茶碗给大家添起,一碗碗倒好时,四喜便开始往桌子上摆菜,大约 一盏茶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了饭菜碗筷。
何田氏一瞧着什么都备好的架势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对着花妈妈笑道:“既然弄好了,那就得开席了,是不是把你那位叫进来啊!”
“对啊,这可是你们的喜宴。我们来就是捧这个场儿的”黄贺家的才说了话,身边的周妈妈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花妈妈一笑应了声:“好,我去叫进来!”
当下她转身出去请。何田氏立刻挑眉说到:“不大对,她这可是分明知道我们都要来,连菜都备好了。”
周妈妈也蹙了眉:“会不会她也清楚我们的盘算?”
“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何田氏说完这话,大家都小心的对视了一眼。帘子一挑,四喜端了饭盆进来,冲着大家一笑:“今天的饭菜你们定然终身难忘。”她话音落下,花妈妈带了那老头子走了进来,两人往那一站。大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来。
“老姐姐,你们两个太有缘分了吧。怎么瞅着,挺,挺像的。”王妈妈笑的有些牵强,人更是转头看向何田氏,何田氏眉一高挑:“大妹子,你这是……”
“我和他有缘,很有缘,我们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是我弟弟,是这郭花村的里长。”花妈妈说完这话坐到了椅子上,而老头子则冲着在座的点了下头,人就出去了。
众人立时脸色大变,何田氏更是当即起身:“花氏,你什么意思?为何诓骗我们?”
花妈妈把刚刚她们给的礼金丢到了何田氏的面前:“怎么叫诓骗你们呢?我只是找王妈妈剪裁快料子而已,说了个笑话给她听而已,她当了真儿,我最多也就算诓骗了她,至于你们,我可没请不是吗?”她说着坐了下来:“不过你们来了,也好,就大家伙儿好好的吃了这顿饭吧,吃完这顿饭,该散伙儿的散伙儿吧!”
“啪!”何田氏拍了桌子:“姓花的,你什么意思?”
花妈妈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抽了一张信笺出来,递给了身边的四喜,四喜当下拿着打开来,大声地念到:“诸位,这顿饭,你们不请而来倒也省了我的麻烦,你们在谢府上这些年,说你们兢兢业业也可,说你们偷鸡摸狗也不冤枉,但到底主仆一场,大家都保着个脸面,好聚好散吧!不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问问自己欺上瞒下的做了多少事?我念着你们都是老根子,给全你们的脸,这顿饭便由花妈妈带我与你们相辞,并也由她向你们做下结算!”
四喜念完把信笺冲着她们一亮:“这是谨四奶奶所书。”
此时花妈妈也起身把饭盆上的盖子拿开,露出了搁在布料上的银子和八个信封。
花妈妈把这些信封拿起来冲她们一递:“一人一张,上面有你们的名讳,自己看吧!”
八个管事,一脸慌乱的伸手接过,翻找之后各自打开来瞧看各自的,立时脸色都是青白有加,因为她们看到了账单,何年何月何时,因为什么项目,她们从获利多少……
“我们姑娘虽然进门只有三年,但这三年她却把各位处处挪抠的帐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一年正经的进项,应该是十两,到了年关时,通常还要再额外赏赐,这是足够你们家里人正常的开销,可你们的手脚没一个干净的,姑娘也没打算发作,她说是人都有贪心,只要不过头,知道忠着她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你们看看去年你们的手有多黑?每个人一年贪下的可不止二十两,姑娘还是忍了,念着你们都是老根子。如今姑娘是谢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受她所托为谢家大事而备,可结果呢,还是偷鸡摸狗的抠挪,依旧贪心不足,姑娘这才发了气,也死了心,贪得无厌,不知事有轻重。委实叫她伤心,所以姑娘也不留你们了!这次你们在两仪上做的不错。姑娘给了你们赏,更念着你们老根子,也不讨要和计较你们拿走的,这里有十两银子,一人二两银子。便是姑娘给你们的最好关照,吃了这顿饭,各位拿钱走人,契书稍后。就会由我们姑娘使人给你们送去消了的。”
花妈妈盯着这些人一气言语,尽可能的保持一个平稳的口气—这是林熙特地嘱咐的,其实要是她。早恨不得竖起指头指着这帮人骂个狗血淋头。
她话说完了,何田氏为首的管事们傻眼了。
在谢府上做管事,这是她们赖以生存和贪污的根本,离开谢府,她们算什么?老妪残躯的能干什么?哪里还有钱赚?
何田氏当下将凳子一踢。第一个跪了下去,周边几个发愣的一见,也都纷纷跪了下去,除了古妈妈。
何田氏见她这个时候还是个拧巴人,急急地恨了她一眼。便冲着花妈妈声音颤抖而言:“大妹子,我们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为奴为仆的份上,替我们向奶奶告罪,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她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回去吧!我们可都是谢府上伺候多年的人啊,求奶奶给个机会吧!”
何田氏说完这话,大家也纷纷服软低头,称错求个机会。
看着这一帮人那架势,花妈妈转了头,四喜则开了口:“省省吧,现在求饶晚了!你们一天到晚不是要和我们奶奶斗嘛,结果呢?哼,还是快点拿了银子回去吧!”
何田氏抬了头冲着四喜言语:“我们没有斗的意思,只是人老了,就挂心家里想着多帮衬点,才做了错事,我们没有不忠之心。”
“有没有的,你现在说有用吗?我劝你们甭在这里费劲了,实话告诉你们,这会儿谢府上的管事们,已经换人了!”
四喜这话一出去,还在流泪哭泣告罪的人立时鸦雀无声,一息之后,何田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花妈妈,其他几人也纷纷站起,那意思竟是要把气要撒在她们两人身上,但此时帘子一挑,花家老第,竟然带着一众相亲们立在了屋外,看着他们提着扫把扛着锄头的样子,何田氏她们顿时就萎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她们要是不长眼的动手,今天就能被他们给打死在这里。
何田氏立刻赔了个难看的笑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要走。”
“不行!”花妈妈一指桌上的饭菜:“这是奶奶给了我三两银子叫专门弄下的席面,你们得吃了才行!”
“啊?我们,我们吃不下!”这会儿哪里还有时间吃?她只想赶紧回去挽救!
“吃不下也得吃,不然我怎么交差!”花妈妈说着扭了头,花家老弟一抬手,屋外的乡亲们便是瞪眼挥拳,何田氏见状只得答应:“好好,我们吃,我们吃!”
当下屋里这几位管事们便动起了筷子,依然除了古妈妈。
花妈妈也不管她,就不时盯着那些不好好吃的管事催个两声,一帮管事心有苦,还得这么吃,委实憋气,眼看着桌上吃个七七八八了,花妈妈这才点头放人。
何田氏当即带着一帮子管事冲了出去,她们很想撂点狠话,但是看着那些拿着家伙的乡亲们,最后还是闭嘴缩脖的上车了。
“古妈妈呢?”黄贺家的一转圈发现少了一个人,何田氏却已经没心情理会她:“管她作甚?留着那牛气给她奶大的少爷发去,我们走!”
当下马车急急离开,花妈妈走出来对花老弟说了一句话后,花老弟笑嘻嘻的冲着大家说到:“辛苦乡亲们了,谢家当家奶奶给咱们整了两口猪,十只鸡,尾鱼,还有三坛好酒,今天下午就会送到庄子上来,到时候我喊大家来,咱们一起打起灶台,整个八大碗!”
乡亲们立时叫好,在花老弟的招呼下慢慢散了,而花妈妈则把四喜拉去了屋外,叫她守着,自己进了屋。
古妈妈看了花妈妈一眼,打开了手里的信笺,其上只有几个字:“两日后回府,新得个管事由你做头。”
“这是姑娘的意思,姑爷整件事上没说过一句。”花妈妈很清楚古妈妈的仰仗,此刻她想到姑娘这三年里的忍耐,便一句话戳上了古妈妈的底子。
古妈妈的眉眼一挑诧异的望着花妈妈:“哥儿没发话,那姑娘为何对我……”
“姑娘说,你是姑爷的奶母,不会黑了心的,纵然有糊涂的时候,也是因为太挂着爷,反而迷了心窍。她不怪你,还说因着你心里还是挂着姑爷的,所以过去的事,她都不计较,请你回去做新管事们的头,也是想着你是谢府上的老人,有个把着的。”花妈妈说了这话,走到了古妈妈跟前:“我们家姑娘是心眼极好的,若不是为这谢家着想,断不会站出来做这些,日后她是谢家主母,你是姑爷的乳母,若是护着谢家顺畅,你也……与有……与有……”
“与有荣焉!”古妈妈说着冲花妈妈一叹:“难为你背的这么辛苦。”说完她看了看门外:“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她们车子都走了,可没等你,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用饭,稍后等奶奶派来的车子接我们吧!”
“不,我想现在就回去,既然奶奶信我,用我,把我当管事的头儿,那我就得担起责来,她们玩的手段我清楚,我也不能白得好,总得将功补过,我这就回去补去!”古妈妈说着就要往外冲,花妈妈却急忙拉住了她:“不用了,你要是回去指着她们的错,往后你还怎么捏着那些丫头婆子?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
“可是我不回去,没人指正那帮人,奶奶怕是要……”
“放心吧,我们姑娘可不笨,早有准备的!”花妈妈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姑娘说了,她们就此知足知错作罢,大家还有脸,倘若给脸不要脸,到时自找难堪可怪不得她!”
……
回去的马车上,何田氏一脸阴色,其他几个管事则是慌乱哭嚎起来。
“吵什么!”周妈妈高声瞪了她们一眼,看向何田氏:“大姐,我们可不能就这么完了啊!”
何田氏身后摸了摸头发:“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这些账目她算的出来是她的本事,但是对的出来吗?谢家这个时候要的是安省,是稳当,她却想收拾我们,哼,我们杀回去,我倒要看看她背上个不念旧情的名头还怎么撵我们!”
--星期和星期天我要回老家一趟办点事,所以请假两天,星期一再更新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