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笑着言语,似是玩笑,却是话语为真,管事们心中各有所念,谢慎严却已经点了头:“嗯,瞧见了,我为证,你们可记住答应了的事!若出了差错,将来寻罚起来,别来说什么情面的话!”
谢慎严发了话,管事们都明白才进门的奶奶是小,是什么都不会的好拿捏,但是,人家不但让你拿捏,还直接撂挑子的什么都不管,以至于,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奶奶可不会站出来撑脸,而是直接寻她们的麻烦了,这叫她们反倒有点小郁闷了。
物极必反,太小也不好啊,连个背锅顶缸的都没了。
林熙见谢慎严帮了腔,忙又言语:“关于做善的事,我也和你们说了,这是老侯爷的意思,想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事要主持呢,而且这也是我进谢家的头件事,可出不得纰漏的!我这人年纪虽小,却也要个面子,还请管事们好好帮我细细弄好,我必然记得你们的好,若是我要出了岔子难堪了,到时在老侯爷前我挨骂了,便只好去寻我夫君哭鼻子了。”
她一副小女孩子缠粘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娇羞,屋内八个管事互相扫视了一眼,各自应声,谢慎严轻咳了一声,林熙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待到人都出去,屋里只剩她们两个时,谢慎严抬头看着林熙,脸上似笑非笑的:“你真要找我哭鼻子?”
林熙眨眨眼:“遇上了,才知道哭的出来不。”
谢慎严笑了:“你倒真是会躲清闲!一转身,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敢情你这管家婆什么都指着我?”
“我人小势微,您总给我点时间缓缓嘛!”林熙撅着嘴一脸我也没法子的表情,谢慎严看着她那样子。几息之后抬手揪了下她的鼻子:“哎,那你就快快长大吧!”
……
有了做善的事。林熙便有得忙了。
回到了谢家。照顾着她的年岁,谢慎严就住在了书房,独她一个霸着正寝。
白日里,他会在正寝里坐阵子。有时闲聊打趣的说着杂事,有时一边咳嗽着一边盯着林熙。林熙只知道自己的夫婿不简单,但于他的满肚心思难猜,也就果断不去猜。不知道的就问。反正谢慎严能答的自会答,不肯答的,人家就当没听到,高兴了左顾而言他,不高兴了,吭都不吭一下。
到了晚上谢慎严就回书房休息。早上起了,也是在书房读书。于林府那间,夫妻相陪一处的情景,倒是没机会温习了。
至于那两个通房丫头嘛,林熙没去多想,毕竟她对这两个人已有安排和打算,加之,她要谢慎严这个茶壶自己不要茶杯,那也得她能让谢慎严愿意如此看待她,捧着她,哄着她,可现在的她,才十一岁的年纪,能指望什么?
论身姿相貌?十一的年纪,才开始变化,胸口上的肉都没得一两,她做青涩还成,可她又不是娈童!所以现如今也就能卖弄下那滑如凝脂的肌肤而已,可是,两口子都不住在一起,更没到那一步,除了露下脸蛋和素手,她哪里有机会显摆?
论才学艺能?在大世家的面前,她那点东西连三板斧都算不上,三脚猫都还能蹦达两下,她也就能陪着谢慎严应承两句而已,这还是谢慎严没真心和她计较,因为她那日午后没什么瞌睡,坐在屋里刺绣,才听得外面两个丫头言语,竟是说谢慎严棋艺如何精妙,只叫她一面骄傲一面又委实喟叹起世家子弟就是不同来。
论气质品性?眼下似乎能拿来说的就是这个了。但这东西,说好听了,存在,说不好听了,谁搭理?不过十一岁的小新妇,连月事都还没来,人事都没经的,在别人眼里和孩子没差,她真能指望谢慎严把她就当女人了?虽说谢慎严亲过她几次,可是每次都是那样亲了就没了下文,只有偶尔的逗弄之举,时常让她感觉,自己就跟他妹子似的,委实还有些距离等着慢慢补,谁让她还是个女孩。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林熙到也一点不急了,毕竟很多东西都需要她长大,需要她用时间来磨,来让谢慎严的心里慢慢的有个自己。而现在婆婆那边需要应付,手底下她还有事要做,这么一看,两个通房丫头又算什么?反正都已开脸,还能指望谢慎严把人家当摆设了?随他吧!
林熙这般踏实了,倒也没之前的患得患失了,而这边谢慎严大约因为还在用药的缘故,倒干脆就自己一个在书房,夜夜都能听到丫鬟进出伺候,直到谢慎严药性散过,那也是后半夜了,还没迷瞪多久,寅时便到,待她起身收拾好,去窗前张望,书房里早已灯火亮起。
转眼七日已过,谢慎严整个人已经看起来没什么憔悴像了,院正奉旨来了一回,给谢慎严号脉后,连连贺着他的好命,老侯爷自是表达谢意,更亲自牵着院正的手送到了府门前,如此礼待之下,院正满面红光的去了。
当天晚上侯府里,大家围坐在一起用了餐饭,林熙这个小媳妇规规矩矩的盯着面前的碗筷,既不翻山越岭,也不拘泥一碟,只把面前的菜慢条斯理的用了几筷子,大多时,都竖着耳朵堆着笑的听身边人于她各样的嘱咐。
饭菜用罢,两人回了院落,谢慎严未占酒水,先去了她正房坐了坐,抬手抓了她那绣棚子看了看后,竟动手把她的绣棚圈给拆了下来,把那荷包底的布帛摊开看了看,在林熙不解的眼光里,取了一只小豪,就在那绣了一半的布帛上画了起来。
林熙起初是有些懊恼的,毕竟她绣了大半个月,谢慎严来兴致的这么一画,她算是白做了—人家描样子画底的那个用墨?都是拿着烧过的柴枝,留个印子,日后绣好了一洗便是,他这拿墨画过的。就算绣线挡的住印子,可能过水吗?一洗还不成了墨坨坨?
可是慢慢的。她的眉头舒展开了。因为她看到,在自己原本花团锦簇的描样子上,谢慎严用小豪画下的竟是一株才露尖尖角的莲荷,这让她想到了那日酒令里他的言语。
谢慎严几笔画好。丢了笔,指指布帛:“按这个绣吧。绣好后做成荷包,在水里透一下晒好了就成。”
“透一下?那墨还不是要染……”林熙随口相问,话出了口。倒是明白过来。当即冲他一笑:“依你。”
谢慎严直勾勾的看着她,末了上前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在林熙还没回过味来时,便放开了她,走向了门外:“早些歇着吧!”话音落下时,他人已经出去。林熙站在桌边想了想,抿着唇把绣绷子装好。便取了丝线,依照他的画绣起了边线。
底线勾勒过后,花团锦簇的一角之上是一朵风姿摇曳的小小荷尖,她便立时明白了谢慎严的意思,他在等,等自己花开之时。
嘴角扬起一抹笑,她收起了针线,活动下了自己手腕子,便准备休息了,此时却听得外面有些细细的言语声,声不真切,又似风声一般,她便起来走去了门窗前,依稀只听见一句:“……别拿这些事去扰姑娘,凭那两个,还不值得!”
林熙立在那里一面诧异花妈妈怎么来这么一句,一面抬手拨了棉帘,就看到四喜与花妈妈在门角上言语,当即她放了帘子转身向屋内走去,只当自己没听见,因为她已经明白花妈妈为何会对四喜说那话,更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
抬眼扫去了绣棚子,她细细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便大声说着:“来人,伺候我歇着吧!”
四喜和花妈妈闻言立时进去伺候,洗漱拆发的,把人送进被窝里,放了帐子,四喜都没多言,待两人退出来后,便叫着五福同知足和自己一道守夜,花妈妈年纪大了,自是回去歇着了。
翌日,寅时刚到,林熙便醒了,人在床帐里,借着昏暗的光线盯了片刻的床帐,人便起来了。
本来她以为她会心里添堵,更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可是,没有。
她不明白是自己的内心早已接受,还是自己还未到达那个地步,总之她没有预见的半点难受,有的只是一点点惆怅和小小的遗憾。
她没有喊人,自己穿套了袄子离了床,走去了窗前,当她看到书房里亮着的灯时,却不信似的揉了眼:他,没留宿吗?温柔乡也困不住他吗?
怔然间,屋门被推开,四喜前来掐点叫起,一抬眼看到林熙竟穿着袄子站在屋里,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言语:“姑娘醒了?”
林熙点点头,眼望向窗外:“他,没留宿在那边吗?”
四喜一顿,脸有惭色:“姑娘不会是一晚上没睡,纠结这事儿吧?早知道,我还不如来报……”
林熙抬手止住了她:“我昨晚睡的很好,花妈妈叫你不告诉我,也是不想我为那两个费些不必要的心思,如今我问你,也是好奇他,莫非,老爷身子还是不好?”
四喜闻言倒舒出了一口,继而扯了下衣角:“好不好的不知道,总之,昨晚云雾要了道水,而要水的当口,老爷便穿戴了衣裳回了书房,我瞅着那边送水过,没多久,灯灭了盏,便是歇着了。直到一刻钟前,书房那边的丫头才进去伺候,我估算着时候差不多,这才进来叫起。”
林熙听了这话,一时觉得心口有些热,抬眼又看了那书房的灯火,便叫着四喜伺候她洗漱,穿戴,而后便拿起了绣棚子开始刺绣。
才绣出荷茎,天也大亮了,今日里不用到处问安,倒也算清闲,林熙思量着是不是该叫人备下早点,自己去叫谢慎严,门帘子一挑,谢慎严已经进来了,而他发丝微微见湿,身上捧着雾蒙蒙似的热气,红光满面的如同被蒸了一般。
“你这是……”
“刚刚练了趟拳脚,忽而得了信儿,本想沐浴之后再过来,可想着若晚了,怕是错过了,便直接过来了,你快穿身厚实的衣裳,随我出去。”谢慎严急急地冲着林熙说完,便又转身冲外面言语:“速速弄些点心和米粥来,快些!”
眼瞅着谢慎严一副焦急的样子,林熙不敢怠慢,立时叫着四喜从箱笼里取了一件内里大毛,面为枣色的刻丝袄子穿了,那边谢慎严扫她一眼,便叫着:“快重新梳个经折腾的吧!你这发髻,只怕还没到地方,就散了!”
林熙一头雾水的去了妆台前,由着四喜伺候着重新梳理,眼从镜子里望着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不就知道了!”谢慎严一句话丢过来,显然在卖关子,林熙只好闭嘴。
为经折腾,四喜取了白狐的皮条给她扎了个巾帼髻,倒也看着有些干练,加之白狐毛色雪白衬着她那凝脂的肤色,倒让林熙看着跟玉琢的一般,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丝亮色,正想说什么,外面传了话进来,吃食已经送了来。
当下谢慎严咽下了话语,叫着摆饭,匆匆带着林熙用了,便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起初在院落里,身后还有丫鬟仆从的跟着,待到了院门外,轿子一顶等在那里,谢慎严拉她上了车,抬手冲着跟着的人一摆手,便打发了众人。
眼看着姑娘就这么和姑爷乘轿子走了,四喜和五福都傻了眼,立时拉着身边的丫头云霖询问,云霖冲她们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奶奶也该去见见墨雪的。”
“墨雪?”四喜诧异,她在谢府这也七八天了,没听过这个名字,而那边云霖又言:“对啊,老爷这么急的,怕是今天该它生产了呢!”
……
轿子停在了后门处,这让林熙始料未及,而更加让她意外的是,她还没开口问呢,谢慎严便拉着她直接走出了后门,但见外面立着一匹马,一个仆人牵着它侯在那里,而马身上搭着厚重的大氅。
谢慎严上前抬手取下丢给了那仆人,一抓马鞍,跨越而上,继而伸手给了林熙。
林熙这辈子可没骑过马,不免有些发怵,但看着谢慎严的目光,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谢慎严手臂一个猛拉,那仆人上前坐了踩凳,林熙便在稀里糊涂间,已经上马不说,还侧做在了谢慎严的身前怀里。
谢慎严伸手抓了大氅,抖开一罩,便把她蒙在内里,只露出她的鼻子以上来,而后低声冲她说道:“抱紧了!”
林熙赶紧伸胳膊抱紧了谢慎严,只听的马儿一声长啸,便是踢踢踏踏地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