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时间急迫的几场拍摄，意外的，张溯回和苏澈都没能按时下班。
两人都掐着点收工，掐着点换衣服，又从各自的化妆间掐着点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直播场地。
今晚是《莲柯行》首播的日子，首播之前两位主演有一张十分重要的直播。
一为官宣，二为营销。
直播间就安排在拍摄现场，张溯回和苏澈分别坐在坐塌的两侧，对着镜头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张溯回，在《莲柯行》中扮演青莲。”
“大家好，我是苏澈，饰演嶙峋，也是南柯，还是青莲的徒弟。”
开场不错，张溯回保持着平静，尽量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苏澈每说一小句就要转头看身边的张溯回一次，他今天都没有时间好好看看张老师，特别是穿着正装的张老师。
黑色条纹西装，白色的衬衫，袖口的扣子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船舵，搭配领口的船帆，从头到脚全方位无死角得好看。
直播的所有环节和提问张溯回都提前打点过，不许提CP相关，不许提最近的热搜，不许问他有关苏澈的任何问题。
以至于他们在前二十分钟零交流，可直播间内的观众却大呼嗑到了。
哪有什么比眼神更好嗑的糖了呢？苏澈一双眼，一颗心好像挂在张溯回身上一样，满脸都是爱慕痴缠的笑，就连主持人的问题都听不到。
这下子别说观众了，就连被盯着的人都意识到了。
张溯回狠狠刀了苏澈一眼：“苏老师，问你话呢？”
“啊？”苏澈眨眨眼，忽略了主持人的问题，笑得无比灿烂：“张老师，你终于跟我说话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直播间数百万观众都一起屏住呼吸，现场鸦雀无声，弹幕也陷入空屏。
大家都在等着，等着男主角的回答，等着撤回夫夫的第一颗直播大糖。
“我哪敢生苏老师的气啊？反倒是我做得不大好，导致苏老师天天忍辱负重，在剧组都快扛不住了。”
众人瞠目结舌，竟然不是糖，是玻璃渣吗？
弹幕反应了三秒才有了动静，数以万条的心碎打满了公屏。
工作人员也都懵了，这上午还是张溯回救夫，晚上就要换张溯回离婚了？
张溯回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轻巧，随即又看向主持人和镜头：“还有什么环节吗？是不是快结束了？我怕苏老师忍不了我了。”
弹幕又是一阵哀嚎：
我嗑的CP是假的！
真相是假！
啊啊啊，我的撤回夫夫，还没开始就悲了？
哈哈哈，我们张溯回怎么可能跟这种小透明炒作CP呢？别高攀了！
各位吃瓜群众看清楚了啊，我们张溯回跟那个苏澈不熟。
垃圾剧组，无下限炒作，欺骗观众！
苏澈能跟张溯回搭档是祖上冒青烟了吧，怎么还好意思嫌弃啊，还忍不了了？我们忍不了你了好吧！
集美们，首播你们还看吗？
看个屁，他们俩都悲了，还看什么？
……
苏澈看不到弹幕，也看不到周围人的脸色骤变。
他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张溯回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也不想管现在是什么场合，更加不在乎这是一场百万人次观看的现场直播。
仿佛一切都是肌肉记忆，拉住张溯回的胳膊是，看着他的眼是，被揪着酸胀无比的心也是，就连微颤的头发丝都是。
“张老师，你误会了，真的，小词在化妆间说得那些话不是那个意思。”
张溯回用力抽了抽自己的胳膊，他在大众面前的形象一直很沉稳持重，每一次直播都是完美完成，不管是唱跳还是访谈，从未出过问题。
可今天，不仅发了一通邪火，说了很多阴阳怪气的鬼话，甚至连被人抓住手腕也没有想过要息事宁人，反而觉得这是一场不管在哪都要吵个结结实实的硬架。
“苏老师和你女朋友的悄悄话，我没兴趣知道，放手！”
两人这架势好像要打起来一样，弹幕也是瞬间沸腾，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安排关闭直播，主持人彻底慌了，想要说结束词却无从下口。
苏澈紧紧抓住了张溯回的手腕，抱着打死也不松手的决心认真地说：“张老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小词是说……”
张溯回用了全力，挣脱那熟悉的温热，那让人讨厌的手掌：“我都说了，我不想听！”
“张老师……”
嘣的一声，袖口那枚好看的扣子被扯断了，叮当一声落在地上，蹦了好几下，打着滚钻进一堆道具之中不见了。
张溯回顺着那粒扣子看到不远处的镜头，还有镜头外满脸崩溃的阿辰。
他恍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在自问着：张溯回，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只是你的同事，甚至是一片好心陪你演戏，你凭什么要他解释？
无力感好像蛛网，缠住他这只飞蛾，难以挣脱。
张溯回知道他需要一场很好的戏，把这场直播事故变成一次玩笑，不仅要掩盖苏澈的女朋友，还需要跟他握手言和。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在脑中响起，张溯回微启双唇，却没有说出想说的那些话，意识也渐渐模糊……
苏澈彻底慌了，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慌过。他看得到张溯回脸部表情的变化，看得到他眸光里的厌恶和恶心，甚至能看到决裂和分别。
他那做论文答辩时问倒讲师的舌头竟然打结了，哪怕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起来。
“张老师……我……”
“你不应该骗我的。”
张溯回的语调很陌生，带着心如死灰般的绝望。眼眸里含着一滴泪，刚才的强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种让人看着就心痛的破碎感。
苏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张溯回，因为张溯回绝不会这样看他，哪怕是刚刚，也只是生气讨厌，绝不会恶心。
而且，他明明看到阿辰哥了，不可能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可此刻的张溯回到底是谁呢？
苏澈在脑子里根本搜索不到能跟眼前这个绝望人设相符合的角色，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解决这场直播事故。
于是他用了最笨也是最真实的办法：“小词是你的粉丝，她只是在说你这么好看，我怎么忍得住不看你，怎么忍得住不黏着你……你误会了，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待会好好跟你解释。”
无论张溯回此刻是谁，苏澈的身份都是固定的，是丈夫或者妻子，爱人或者恋人。
他一定会扮演好这个未知的角色，用自己的真情实感，认真演绎这个爱着他的人。
主持人见张溯回没有接话，尴尬地笑了笑，准备开始说结束语。
苏澈连忙打断她：“跟所有的观众朋友们道歉，是我的失误让张老师误会了，所以他才会生我的气。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跟大家想的也许不大一样，张老师是我的前辈，是我仰慕的人，是我的灯塔我的目标，一切都是我的单箭头，希望大家不要误会张老师。”
他说完深深一鞠躬，在张溯回的那滴泪落下时，结束了这场混乱无比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