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芮不得不松开手,趁着她后退的空挡,黑衣人三五两下攀上围墙纵身跃下,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姐!要不要派人继续追?”
暮雨爬起身来到苏成芮身旁,咬牙询问道。
“不必了,回去吧。”
苏成芮再次瞧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拂了拂衣摆上的褶皱,转身朝外走去。
两人刚回东湖院,便见小钟在院子里神色焦急来回踱步。
“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苏成芮,他眉头一舒,连忙迎了过来。
“怎么了?”
苏成芮瞧了眼身后大敞的房门,却没有见到阿卿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询问道,“阿卿呢?”
“公子他……”
小钟苦着脸,“公子今儿冲撞了主夫,主夫大怒之下将他关进了祠堂里,都已经在里跪了一天了!”
苏成芮沉着脸来到主院。
“小……小姐……”
看守的下人甚至来不及通报,人便已经快步踏进了屋。
苏李氏正倚在小榻上,白江蹲在一旁给他揉捏着小腿,见到苏成芮进屋,神色不由一怔,随即连忙起身冲她行礼道,“见过小姐。”
苏李氏却好似没听到般,也不理会她,自顾生着闷气。
苏成芮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我听爹爹白天摔着了,特地过来看看,可有伤着哪里?”苏成芮说着在榻边坐下,接着白江刚才按过的地方替他继续揉着腿。
原本以为苏成芮气势汹汹起来是为了替那个臭小子要讨个说法,却未曾想她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关心自己身上的伤。
苏李氏心中讶异转过头,对上苏成芮眼中的担忧,原本紧绷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委屈道,“今天真是吓死爹了,宝儿你这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没规没矩地就往人身上撞,一点礼数都没有。”
“有没有找个大夫看看?”
苏成芮一听立马起身作势替他检查,苏李氏被她那急头急脑的模样逗掩唇轻笑,眉宇间的阴翳顿时消散不少。
“幸好你爹我身子骨还算硬朗,真要像今天这么多折腾几下怕是也吃不消了。”
想到阿卿,苏李氏心中就不太爽利。
他轻握住苏成芮的手,叹气道,“宝儿,我看你带回来的那男人好像脑子……”
“爹,阿卿一直就是这般孩子心气,您别跟他置气。”
苏成芮又陪着苏李氏坐在屋子里聊了好一通,苏李氏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阿卿那边也松了口。
“女儿先走了,夜里风凉,您早些休息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苏成芮说着便起身离开。
白江端着燕窝粥进了屋笑着道,“主夫与小姐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好好说过话了。”
“是啊。”
苏李氏伸手接过汤盅,捏着勺子轻轻搅拌着,“看着性子是稳了不少,那狡猾劲儿可一点没变,表面上同我聊了那么久,又是关心又是夸赞,话里话外却是在替那傻小子开恩。”
他轻笑一声,唇角却是掩不住的上扬。
“罢了,她若是喜欢,那男人便留在身边也无妨。”
白江心中顿时有些讶异。
祠堂里的门被人推开,夜里的凉风随之钻入,将桌上的烛光吹得左右摇曳。
苏成芮进了屋,一眼便瞧见那趴在桌子边的瘦小身影。男子此时小脑袋枕在宣纸上打着瞌睡,脸蛋上沾着黑黑的墨汁,手中捏着的笔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许是这样的姿势让他有些不适。
阿卿睡得有些不安稳,不时皱着眉头,鼻尖和额头上渗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樱唇轻轻撅起,发出低低的呜咽,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阿卿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显然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怔忡地看着面前清隽的身影。
“苏苏!”
待彻底清醒,他扑进苏成芮怀里,小脑袋委屈地蹭着她的手臂,“人家好害怕!他们都欺负我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
苏成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却突然吃痛瑟缩了一下。
“你手怎么了?”
苏成芮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目光幽深。
阿卿目光闪烁道,“我不小心撞了人,结果她们冲上来对阿卿好凶,把阿卿手臂都捏得好痛。”
“我看看。”
苏成芮说着伸出手按上他的胳膊,阿卿疼得直吸气,眼泪直流,抬起另一只手不断推搡着她,嘴里嚷嚷着让她放手。
苏成芮却好似没听到般。
手指不轻不重从那瘦弱的肩膀一路按下,片刻后才收回手,沉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幸好骨头没错位,回去我给上点药揉揉就好。”
阿卿低声啜泣着,闻言气呼呼瞪了她一眼,“坏蛋!苏苏是大坏蛋!”
说着似是还不解气,伸出拳头在她身上锤了两下。只是那力道太弱,砸在苏成芮身上不痛不痒。
苏成芮低笑着将他手握住。
目光看向桌案上的宣纸,上面画不想画字不像字,犹如鬼画符一般。旁边摊开的男训早已被墨汁染得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爹爹让人将他关在祠堂里抄完了男训才回去,可是他却未曾想到,阿卿出生在城西那般贫瘠之地,连终日温饱都是个问题,又怎么会识文断字?
将男子垂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苏成芮柔声说道,“阿卿,明天开始我叫你识字可好?”
“嗯?”
阿卿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识字了阿卿就会有好吃的吗?”
这个小吃货,满脑子里就是吃。
苏成芮失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是,学好了字,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阿卿雀跃起身,掰着手指头数道,“那我要吃烤鸡、酱肘子还有苏苏下面!”
苏成芮带着阿卿回了东湖院,吩咐小钟给他手上药。
苏成芮来到院子里的长廊下,让暮雨带了负责看守祠堂的下人过来询问,“你守在祠堂时,可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回小姐的话,并没有。”
“那阿卿呢?”
下人神色一愣,却是摇了摇头,“阿卿公子一直都祠堂里,不曾离开祠堂半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成芮冲他挥了挥手,抚了抚有些疼痛的眉心,询问暮雨,“你拧断的是那人那条胳膊?”
暮雨想了想,“是左边。”
左手吗?
苏成芮想到自己之前拍的阿卿也是左臂,真这么巧?她看向屋内坐着的瘦小身影,眼色沉了沉。
暮雨顺着她目光瞧了过去,迟疑出声道,“小姐,你不会是怀疑阿卿公子他……”
暮雨立马否认道,“肯定不是会是阿卿公子,那黑衣人身手敏捷,多多少少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苏成芮摇了摇头。
她并非想怀疑阿卿,只是那黑衣人消失的太过蹊跷,逃得时候又是祠堂那边的方向,自己不得不去多考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