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班上人也是深懂权谋的人,此时初来乍到,还未成功向西夏国主布道传法,如果行事肆无忌惮,只会被当权者所忌…他已然清楚如今的西夏国主是怎样一个人。
这一代的西夏国主比之前的几代,都有雄心壮志,虽然治国才能有限,志大才疏,可是宫廷中玩弄权谋,也是一把好手。
西夏国主引入萨迦派,除了要见识密宗佛法外,不外乎是要打破目前西夏国中华严宗,天台宗,净土宗三家争斗百年,已经趋于尘埃落定划分完毕的局面。
萨迦派在吐蕃的势力,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再过兴盛,就会尾大不掉,成为国家的重大负担。
此次入西夏,萨迦派许多人却没有看清形势,不肯放弃如同现世佛陀的优渥生活跟随,萨班上人也只能靠多年积攒下来的声望和威名,带着年轻一代的精华亲自前来开辟。
是为法事,何惜身命。
萨班上人想起了自幼所见的父祖事迹。
正是有了这样的精神,萨迦寺才能短短五十年间,就自吐蕃僻远之地崛起,战胜诸多大宗门,直到如今隐然能够执掌密宗。
洗蒙悟俗,普度众生,舍我其谁?
全真教的道士,听那意思,不过只是个过客,与弘扬萨迦派佛法的大业休戚相关的,还是西夏国中已经占据名利和地位的旧有宗派……
乱世之中,能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的,又岂是好相与的。
他身为宗主,对手下弟子实力进境了若指掌。以达尔巴天生神力的神通,便是一些中小宗门的长者上师,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这个神秘道士能够轻松制服达尔巴。莫不是内功高深,练到了道家养生驻颜的境界,便是生有宿慧,天纵奇才的高手。说不定就是全真七子这七个大高手里面的哪一位……
以萨班上人来看,这个尹姓道士,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必定是全真教中的重要人物。
若是贸然跟这个神秘道士相争,让中土显宗的几个宗门得了渔翁之利,岂不是平白给人做了嫁衣?
当前是兴建南萨迦寺的重要关头,材料和费用人工的多寡,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其中关键,还是要应付显宗诸人接连不断的斗法。
原来萨迦派地处吐蕃,与终南山相去千里,是以对全真教的消息所知不详,也就是。加之密教之中最重心灵修持,早有转世重修的说法。
萨班上人既自知这“饮空赎命、无死成就”的诀要是萨迦派宗主一系口传心授。便是这两句提纲口诀,当世之人,能够知晓的也就是他和必定承继萨迦法脉的侄子八思巴两人。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外泄给旁人。
除非这道士天生就有慧根,是天授,甚至有可能觉悟的就是历代萨迦宗祖的所得…听说全真教乃是三教合一,儒道释共尊,莫非……
想到此处,萨班上人眼前一亮。
这全真教与自己的萨迦派都是外来,都不能被已经占据西夏的中土佛宗所容,未尝不能引为援手。
若是将这道士推到台前,高高捧起,以他道士入佛国的行事,加上这些年中原道佛两脉的积怨,必然遭人针对,到时候所有目光都被这道士吸引,萨迦宗的行事当可宽宥许多。
这却是阳谋,萨班上人只需一个道歉,再加以宣扬,就能让尹志平到了风口浪尖。
在他看来,就算小道士洞察到自己的用心,也会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萨迦宗的“善意”成为自己金蝉脱壳的道具。
…………
兴庆府是西域最为繁华的几座都市之一,其中物产丰盛,不要说西域的马匹,兵刃什么,就是金宋两国时兴的小吃奇巧,乃至海外天竺等地的香料都是应有尽有。
不过总的来说,远比不上金国那边丰富。更不用说冠绝海内的南宋了。
唯有一点,就是铁匠铺远比金国那边丰富。
当然,以少民驾驭大国,若是放开兵器管制,才是自寻死路……
西夏人尚武,对铁器制造看的很重。
四战之地,小国少民,不是靠精良的兵器、铠甲等军事装备支撑战争,怎么能在六国中立足?
所以一应事务,都专门设了相应的衙门来司掌。
比如铁冶务,主管铁矿的开采和冶炼。铁工院,属末等司,专门负责兵器制造。
各种专门工匠,更是划了坊市中西边一地,专门管理起来。
不过却是不禁售卖铁器,甚至还有盔甲可买。
尹志平随便找了家巷子门口的小铁匠铺,走了进去。
他来此处,只是简单打造一件铁衣,并不需要多高的手艺。
生意冷清,正合他用。
他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甲胄刀剑,都是有模有样。
与金国境内简陋的铁匠铺全然不是一个风格。
“师傅在家吗?”见无人在,尹志平就喊了一声。
过了不多会,从边房中出来一个高大老者,虽然须发灰白,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还是相当精悍。
他打量尹志平的穿着,吃了一惊。
“道长有何吩咐?”一口汉话,很是精熟。
兴庆府中多多少少也有些道家信徒,这碰上一个,只能说是缘分。全真七子里的谭处端出家前就是山东有名的铁匠,出头的凶人。黑脸上筋肉虬结,浓眉大眼,身形魁梧,最后却也是有道全真。
尹志平将自己要打制的铁衣的式样和尺寸说了,铁匠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悄声到:“道长若是要铠甲的话,小人可以悄悄售卖。管理这处坊市的伍长,是小人妻弟……”
“这倒是不必,不知道今晚能打造完吗?”
他现在还没到需要用盔甲的时候,若是真个需要,到时候自然要光明正大,征发名匠,专门搞出噱头来。
铁匠取了铁块来,生起炉子,将原料放入炉中熔炼。
“小人尽快吧。”
一双强壮臂膀拉起风箱,将炉中木炭烧成红透透一片。
尹志平放下定金,是十二两银子,又约好来取的时间,这才施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