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了然见来访的番梨女子体型面貌虽较鸾女多有粗犷之风,但言行举止却不乏女子的娇柔与风流。她口吻依然恭敬客气,并没有因为谷雨自称婢女就有丝毫怠慢:“姐姐不知,那当铺本是小本生意,多开几家妹妹还能勉强支撑。这钱庄所费本金甚高,妹妹单开这一家,便是得了许多朋友的资助,实在无力贪多了。只是,姐姐提及钱庄,莫不是你家公子有闲置银两要关照我们?”
“若是我们公子也想借借小姐的光,开家钱庄呢?”谷雨倒也直爽,一语点明来意。
原来谷雨的主人没瞧上存款的红利,却受了当铺加盟的启发,有心投资钱庄,倒是眼光不俗。
财神来了,了然自然不能拒之门外,且钱庄一事,本金越多,越易经营。当下立刻着人将薛荣请了进来,与谷雨详细商妥新建加盟钱庄一事。
这二人细细筹划商议的功夫,了然于一侧却有了些新的主意。在这个时代,财富多半还集中在贵族官僚手中,商贾在番梨国虽然地位不低,但到底多半出身于平民,本小利薄,成气候的依然不多。而如若能将这些贵族手中闲置的资金汇集起来,怕是能成一番事业。
谷雨与薛荣二人自是瞧见了了然凝神思索的样子,却都未出声打扰。谷雨是出于礼貌,而薛荣心下则是大动,看来自家闺女的脑子里又有什么新商机了。他面上却未做表现,依旧冷静地与谷雨细聊着。
诸事商妥完毕后,了然父女恭敬地送走了谷雨,新店的事宜无疑还是薛荣打点,只不过这次的投资商不比寻常商贾,自是要格外留些心了。
幸而薛荣眼光长远,心知将来若要扩张业务,单靠一己之力定是行不通的,如今已在留意有头脑有魄力的商人。了然不曾想乃父如此有头脑,竟懂得提前储备人才,但想想其到底是当年的榜眼,又岂是寻常之人?
至于了然的新筹划,却非一己之力能实现的。因而乘着闲暇,她给浣儿和鹰浩各去了封信,此后便气定神闲地静候佳音了。将来之事能成与否,还要瞧这两棵大树是否好乘凉了。
这一日,了然带着小宝外出归来,瞧院子里立着两个男孩,约摸十岁上下,衣衫褴褛,满面污垢,额头几处还带着些血渍。两人见了然进来,面上立生戒备,其中一人眸中竟有几分厉色与不羁。了然瞧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还未弄清眼前的状况,却只见刘婶端着盆水从厨间出来,她瞧见了然只是随意比划了几下,便忙着挤了了毛巾,将这两个男孩面上好生擦洗了几遍,尤其有血渍的地方,都用清水细细洗净了。擦洗伤口的时候,两个男孩明明疼了,却也不出声,只是下意识地呲了下牙。了然于一旁瞧着,见那先前眼现厉色的男孩,如今对着刘婶,眸中的冷色倒是尽数退去了,另一个男孩子更是一幅温顺的模样,这才松了松眉。
刘婶直至将他们收拾得利索了,这才罢手,又拿起两套小厮的衣服,指着间空房,着他们进去换了。
自入番梨以来,了然每每见到刘婶,总见她一幅雍容欢喜的样子,大约很是满意当下的生活,有小宝日日承欢膝下,衣食不缺,日子安宁,且不用遮掩鹰人相貌,这原本孤苦身残的妇人如今过得甚是如意。因而,了然已是很久没有瞧见她这会儿眸中的那份哀伤与心疼了。
了然握了握刘婶的手,并未言语,但面上的关切自是刘婶读的懂的。刘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了然不必担心,这才比比划划地说起了两个男孩子的来历。
毕竟是手语,很难完整细致地说清先前之事,但了然瞧着,也猜出了个大概。原来刘婶晨间外出买菜的时候,在集市上见到几个壮年男子群殴这两个男孩子,周边不忍之人虽多,但到底无人敢惹这般莽汉。刘婶见了,却不顾危险,竟上前又是下跪又是作揖,替两个孩子求饶。周边的人瞧了,怕是心有所触,这才纷纷出言相助。那几个人也打够了,这才悻悻离开。
余下的事儿也不难猜了,刘婶早已顾不得买菜之事,只是赶着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
比划完了事情的经过,刘婶倒去了盆中的污水,绞干了毛巾,又望了望两个男孩子换衣裳的屋子,轻叹了口气。她怕是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孩子了吧?
她回望了然一眼,又比划了两下,为未经了然同意便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表示了歉意,但眼中却分明带着肯色。
了然如何不懂?
抱歉自是不必,刘婶总将自己当做下人,但了然一家早已将刘婶当做了家人。既是主人,她自是可以做主带回两个孩子。而且,既然是刘婶相求,了然势必是要留下这两个孩子了,好在,如今总是不缺两双筷子的。
而且……
瞧着那间屋子,了然倒有了些新的主意。
换了新衣的两个孩子倒也相貌清秀,只是皆沉默寡言。不羁的自称叫凡日,温顺的叫劳儿,二人只称自己是孤儿,对为何被人殴打却都矢口不谈。他们不愿意说,了然自然也不勉强。
两个孩子对这一家人似乎总带着不由自主地警惕,唯独与刘婶稍稍亲热。
只是,两日后,两个孩子却不辞而别了。刘婶瞧着一大早便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落,还有被灌得满满当当的水缸,心疼和感动得直抹泪。
知恩图报,自强自立,倒不失为两个不错的孩子,了然心下想着。她并不为二人的温饱担心,他们显然并非温室里的花朵,怕是早已摸爬滚打惯了,韧性十足,总不至于饿死的。
只是,到底缘分是绕不开的东西,又或是老天总可怜刘婶天天惦念着,不过两日的功夫,了然又与凡日、劳儿逢面了。这一次,二人正在茶肆中与人打架,以少敌多。
了然观二人的身手,只怕是平日里打架惯了,经验倒也丰富,一招一式都甚是灵活巧妙。她静静地瞧着,揣摩着以此二子的潜力,他日若能习武,前途不可限量。
场中情形,了然并不了解,但对方既以多欺少,以长凌幼,总是不义。凡日二人自是也瞧见了了然,只是却并未出言求助,傲骨依存。
了然依旧安坐于席上,只是轻启朱唇,随意地点拨了凡日二人几招。二人领悟倒快,几个回合下来,竟生生扭转了败象,倒是又好生将对手教训了一番。
双方罢手后,凡日瞧了然的眼神,虽仍有不羁,但分明有多了份感激与尊敬。了然自是明了,以凡日二子之傲气,必定不愿意接受怜悯。因而如若方才自己出手相帮,凡日未见得会感激自己。如今却是靠他们自己的拳头解了围,感受自是不同。
到底不过还是孩子!了然心下叹着。
凡日二人的手下败将如今却不愿善罢甘休,瞧他们的衣着,应都是贵族子弟,却不知与凡日他们有何嫌隙。这几人怕是平日里横行惯了,如今竟栽在两个小儿手里,如何能服?只是又打不过凡日二人,便将气都撒到了了然身上。
只是瞧着了然的绝美容颜,自是舍不得动手,但嘴下污言秽语却是不绝于耳,听得凡日二人面生怒气。了然却只是朝他们摇了摇头,劝他们稍安勿躁。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用不着太过费神。
她随手捞起一把竹筷,不过是信手一洒。支支竹筷却似长了眼睛般,朝着那几个纨绔子弟杀将了过去,嘴里胡说的,打的便是嘴;眼睛桃花乱闪的,打的便是眼睛;想动手动脚的,打的便是手脚。
凡日二子瞧了,一个略多了几分敬意,另一个则是欢喜难当。
那几位挨打的,一时间,莫不痛声尖叫,原本一个个翩翩公子如今都成了猪头马面。偏偏茶肆里诸客人瞧了,都只觉得过瘾,甚至还有人高声喝彩。只不过众人皆顾不上欣赏那几位公子的狼狈,心神皆被了然吸引了过去。
鸾人当真了得!听说如今最赚钱的薛家钱庄便是鸾人开的。而如今眼前的这个鸾国少女,且不说这花容月貌,还有那深不可测的身手,便是当下这份仿若置身事外的超然气度,便瞧得人心服。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番梨皇城的风头,怕是尽数被鸾人抢去了。
番梨国民风不比他国,女人抛头露面也是寻常,因而此刻茶肆中男女老幼各有数人。女子瞧了然的眼神,有欣赏,有羡慕,有嫉妒的;男子的神色却又复杂了几分,年轻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多有垂涎之意,心下更是盘算着要打听清楚了然的府邸,好赶紧让人提亲去。当然也不乏坐怀不乱的,眸中也包含赞赏之意。当然,夫妇同在的,做妻子的无不想立时拔尽夫君眼中的几许桃花……
了然却似旁若无人,只是信步起身,朝凡日二子轻道:“刘婶一向孤苦,却不知二位弟弟可愿回去屈身陪一陪她老人家?”没有责怪他们的不辞而别,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怜悯,只是请他们体谅惦念着他们的那位老人的心。
二子又岂能不懂?做主的依然是凡日,这一次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三五猪头尚在呻吟,了然几人视若无睹,正待离开,却见一人大步流星地冲进茶肆,口中喊着:“何人欺辱我番梨男儿?”说话的人约摸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锦衣玉面,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眸中倒也清明,身上隐隐约约地还有几分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