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浣儿的属下已然将这些日子沧州城的情况汇报完毕,了然赶紧言道:“兄长莫怪,妹妹这两日未得兄长的许可,便让他们以兄长的名义,推广防治疫情的新措施。只是妹妹皆是出自对疫情的顾虑,并无他心!”了然满面肃然。她这话却不是说给浣儿听的,她自是知晓,浣儿必是懂她信她的。只是难免有是非小人心有腹诽,认为她假借皇权行一己之事,若是如此,罪名却非同小可了。
浣儿自是通透,立刻传令:府中上下即日起众口一词,了然所作所为皆为二皇子所允。有乱传谣言者,发配边疆。说着,面上却有歉然:“明明是妹妹之功,却要挂在兄长身上了!”
了然只是笑笑,她本不在意这区区声名。何况自己一女子身份,在这古代并不适合树大招风。浣儿能接下诸般光环,正趁她心意。
顾不上详谈浣儿自身的病情,二人便又就城中的疫情细细商讨了起来。
其实,这疫情不是别的,在了然瞧来,怕正是现代人已攻克的水痘。她几番思量后,大胆向浣儿进言,准备启用“疫苗”的预防方案,说白了,就是从病患身上取了痘毒,浓缩之后,取微量种进尚未染病者的体内。
在浣儿诸人听来,了然所述之法闻所未闻,只觉骇人听闻。但浣儿却未有丝毫犹疑,立时传令,在沧州城推广“疫苗”种植。当然,身先士卒接种疫苗的,正是浣儿。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不容置疑的皇权号令下推行实施的。尤其是疫苗的种植,若不是靠皇权和军权的力量,怕是很难推广。也幸而了然几日来药到病除,她接待的病患,不说无一身亡者,且多半都有了起色,这也让她的疫苗方案更易推进。沧州百姓听闻是“仙女神医”的提议,多半放下了半悬着的心。
如此一来,预防加治疗双方向推进,肆掠多日的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鸾国炀帝十五年,西北之地,一座近乎要倒塌的城门,在咿呀声中,豁然打开了。这声音虽然滞涩,毫无美妙可言,然而在举城百姓的耳中,却犹如天宫仙乐。
被紧闭了近两个月的沧州城门,终于大开了。
城中百姓结队成群,敲锣打鼓,欢庆着这一日的到来。只是,这欢天喜地的场面中,到底还充斥着些悲伤的味道。
不少百姓虽然满面欢欣,却又不自觉地擦着眼泪,心下想着,若是家中的那人能等上这一天多好?
历时两个半月,笼罩在沧州城上的死亡阴影终于散尽了。
遵从二皇子的命令,由城主亲自督工,沧州城准备重修城墙与城门,打算以焕然一新的面貌,迎接这难得获得的重生。
这一天,距离了然来到沧州,正巧是一个月。而沧州城中,再无一水痘病患。
“仙女神医”的恩惠,早已被沧州百姓铭记在心。而同时也让他们感恩戴德的,还有二皇子云浣。
过往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云浣以皇子之尊,以身涉险,坚持随了然一道救治病患,且事必躬亲,还不时地到有重病患的百姓家中探访,悉心安抚,对可能传染的疫病丝毫不避。
此举了然瞧在眼中,不过是有些许欣赏。而沧州百姓则是刻在了心里,有这样的皇子,沧州城百姓何愁没有未来?有这样的皇子,实在是沧州之幸、鸾国之幸!
当然,云浣亲民爱民的名声,并没有止步于沧州城,很快便传遍鸾国各地,许多鸾国百姓都翘首期盼着哪一日也能一睹这位皇子的天颜。
沧州城门大开的这一日,也是云浣一行人离开的日子。城中百姓依依不舍之情发自肺腑。只是,他们也知道,沧州这偏荒之地,到底留不住皇家贵胄的脚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与浣儿分别的刹那,过去读过的这句词却忽然从了然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心下到底有些许不舍与莫名的伤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还是要别离了。
出了沧州城,了然便与浣儿分道扬镳了。鸾国的京城里,义父如今已然返家,有浣儿照应,义父母一家她大可放心了。想必义父如今也已然明白了她当日的良苦用心。
眼下,该是去番梨国与父母及小宝相聚的时候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了然走得潇潇洒洒,倒是让浣儿这一七尺男儿牵肠挂肚。
只是,他心知了然绝非其他寻常女子,不可能永远偎依在男人的羽翼之下。因而,他选择了让她离开。
尊重,成全,是浣儿的选择。
只是,若干年后,他竟然为这一选择,有了一丝后悔。
了然拒绝了浣儿派人护送,只身一人前往番梨国。浣儿虽有诸多不放心,但到底拗不过了然的坚持。而他派去尾随了然暗中相护的若干人,一日后便也已经被了然甩得一干二净了。
眼见身后终于没有尾巴了,了然抬头瞧瞧日头,忽然转换方向行了半日。终于瞧见了眼前的景致时,她不禁调皮地展颜一笑。浣儿若是见了此情此景,怕是会用八匹快马将自己追回去吧?
眼前不是别的,正是传说中的黑森林。
在了然想来,与其绕过两座城池前去番梨,不如闯一闯那黑森林,毕竟那一端便是番梨。而最重要的是,早在听说黑森林中奇珍异果、仙草灵药无数之时,了然便有心走一趟了。这也是她为何一再拒绝浣儿派人护送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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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了然瞧着眼前一派大好的田园风光,见几个农家男女正扶着犁,用皮鞭假作用力地抽打着前面的爱牛,亦步亦趋地犁着天,她不禁欢喜地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心想着,春天来了!这么一算,自己在那黑森林里约摸已经转悠了半年了。
她就着河水,洗去满面尘埃,更觉神清气爽。推了推手下的水波,撩起一汪水,就着手喝了一口,真是清冽,到底是无污染的年代啊!
她见人就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地打招呼,半年了啊,没说过一句话,还真是有些憋屈坏了。
这里正是番梨国与鸾国相隔黑森林的交接之处,名叫田村。
番梨国虽然一向开放,规模稍大的城镇里都不乏异国商人,但这田村毕竟是闭塞之地,此地百姓也无缘见过他国面孔。如今,瞧着眼前的清秀容颜,这田村之人莫不感叹,鸾人生得真是水灵。只是,再瞧瞧这女娃娃衣衫褴褛的样子,心下又叹着,鸾国难不成竟贫困如斯?
其实,若是田村人知道她是从黑森林中出来的,怕是莫不要被唬住了。
好心的农家姐姐,早已借了几身旧衣于了然。虽然不过是布衣钗裙,了然也丝毫不嫌弃。换上了新衣,田村人越发觉得鸾人惹眼。
在田村逗留了两三日,了然便启程前往番梨国的京城了。
“爹,娘,小宝,刘婶,紫堇,我来罗!”
回想在黑森林的半年,她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意味,但到底释怀一笑。毕竟收获颇丰,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传说中无人能活着进出的黑森林,却原来是那番景象?
幸而浣儿当日所赠的盘缠尚在,留下了些许答谢了热情的田村人后,了然便在距离田村最近的城镇添置了匹骏马,朝着前往京城的路线一路向前了。
只是,她依然不疾不徐。去鹰国时毕竟是被掳了去的,除掉不算的话,在这个世界,自己算是第一次出国呢。如今不缺银两,又没什么要紧任务,正好一路闲游。
番梨国果然民风开放,市集茶肆,各处皆有女子身影,与鸾国大相径庭。番梨人又多好客,了然虽一身村妇衣着,但所到之处各色人等莫不笑脸相迎,心叹真正难得。
一路悉心观察,了然觉出这番梨国的商业教鸾国要更为发达,却不知为何国力不如鸾、鹰二国。
这么一来,原本不过半个月的行程,又走了近一月之久。
当了然走进了番梨京城,瞧着与三阳镇那块如出一辙的“秀娥坊”匾牌的时候,有人已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
了然抬眼一瞧,不是别人,却正是刘婶。一别经月,几经辗转,如今重逢,欢喜难当。
刘婶不会言语,手下却急,拉着了然赶紧进了绣坊。
娘亲风华依然不减当年,只是多少染了些风霜。爹爹的面貌并无改观,但瞧他们如今相亲相爱的样子,了然心中十分高兴。
娘亲怀中的小宝,似是已经认人。他瞧着眼前的了然,知道不认识,却并不哭,面上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煞是可爱。
薛荣夫妇见了了然,终于一家团圆,欢喜的只会落泪,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到底身边的紫堇耐不住性子,一把抓住了然,嗔问道:“妹妹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可把我们急坏了”,她娇声斥道:“二皇子传信来,妹妹数月前就该到番梨了。如今日日不见妹妹人影,你可知薛叔薛婶心下有多着急?”
了然一听,心下暗道罪过,倒忘了浣儿会传信一事了。早知道,出了田村,便该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只是那黑森林,她却绝不后悔走过一趟。
现下,怕是浣儿也在挂念着自己吧?
不过,如今顾不上自责,好生安抚了一番爹娘诸人,又听他们嘘寒问暖一番,才终于住进了自己在番梨国的闺房,心下直叹: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