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你这奸贼!”罗大哥咬牙切齿怒骂道。
“你们这般鸟人就爱坏人兴致,明日老夫还要陪万岁爷打猎呢!”黑暗中,蔡京从怡园边门踱步而出,双手一拍,身边多了数十个劲装黑衣人,每人还手中还提着灯笼。而罗大哥也立刻被涌上的十数劲装玄衣人包围。
蔡京仔细瞄了一眼罗大哥说:“我道是谁?原来是缚卿贤侄!我们大宋的罗大将军,老夫还得多谢你替我清理那两个倒霉蛋和一群废物。若我身旁都似现在这帮木门英才,以一挡十。老夫早就高枕无忧,何患宵小闲人扰人清梦?”
罗缚卿自知中计,良机不复,遂仰天惨笑:“大丈夫本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料今日却要葬送在你等奸逆小人手上!”
蔡京笑道:“不!只要你肯拜我门下,本相包你至少官复原职,如何?我的少保大将军!”
罗缚卿:“呸!住口!少保之位是我奋勇杀敌、拜各位兄弟搏命而来!不是你等狗官说给就给的!”
“那又怎样?我说是就是!若我说不是….,哦,差点忘了提醒你,本相识人无数,却一直惋惜,曾经最好的弃子便是你!”
“休要多言!可恨我这帮弟兄白白牺牲了!”罗缚卿不舍的看了眼身边躺着的这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相爷,您如此苦口婆心,这歹人还是冥顽不灵。且让在下试试他有多大能耐!”玄衣众人中一个高瘦的蒙面人忿然出手。
罗缚卿见来人身形迅捷,便使了一招“毒龙出洞”,枪上红缨抖动,卷起碗大枪花,往玄衣蒙面人心口直搠过去。
玄衣蒙面人讥笑道:“有本事十八般武器都使出来,咱家也只是空手对付。”言谈中他身随枪走,避向左侧,左掌翻转,径自来抓枪头。
罗缚卿一怔,赶紧回撤,需知罗缚卿在这杆枪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传技艺。当年父帅曾凭一杆银枪,率领八百死士,突袭北辽军营,剿杀敌方千余精兵,敌军又叹又怕,罗氏家枪法威震北疆。自己也曾率领敢死队多次突击敌军,凭的就是无上的勇气和精湛的枪法。
罗缚卿深吸一口气,挺枪又上,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好一路枪法!
罗缚卿极力把那枪使发了,招数灵动,变幻巧妙。但玄衣蒙面人身随枪走,趋避进退,却哪里刺得着他半分?罗缚卿刚经历一场大战,已是精疲力竭,现今又遇上这么个一流高手,便是自己体力充沛,也难说全身而退,但他越挫越勇,拼尽全力应对。
须臾间,七十二路罗氏枪法堪堪使完,罗缚卿动作却早已变形,破绽百出。只是对方有心嘲弄,不急着一招制服,仅使出三四分本事。罗缚卿不禁焦躁,倒提铁枪,回身便走,玄衣蒙面人果然发足追来。罗缚卿大喝一声,双手抓住枪柄,斗然间拧腰纵臂,回身出枪,直刺玄衣蒙面人面门,这一枪刚猛狠疾,正是罗氏枪法中临阵破敌、屡杀大将的绝招“回龙枪”。
玄衣蒙面人见一瞬间枪尖已到面门,也不免叫声:“好枪法!”堪堪及的将双掌合拢,啪的一声,刚好把枪尖挟在双掌之间。罗缚卿猛力挺枪往前疾送,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大惊,奋起平生之力往里夺回,枪尖却如已铸在一座铁山之中,哪里更拉得回来?他红着脸连夺数下,却不想自己早已脱力,枪尖始终脱不出对方双掌的挟持。
玄衣蒙面人哈哈大笑,右掌忽然提起,快如闪电般在枪身中间一击,格的一声,罗缚卿只觉虎口剧痛,急忙撒手,铁枪已摔在地上。
玄衣蒙面人笑道:“我以为有什么了不的,不过如此。”
蔡京喝道:“慢着,老夫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归顺朝廷!”
“我呸,这皇家的朝廷也是你说了算的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白了今次也不怕被你撞见。死也不难!这反贼、乱党、行刺…你随便挑,看哪个不能诛九族的?”
“贱民惶恐,先行谢过!可恶你通敌卖国,却冠冕堂皇!想我堂堂罗缚卿,自幼精研兵书、苦练武艺,可谓废寝忘食、寒暑不輟,一心只想报效朝廷。不想时至今日,上不能为君惩奸,下无颜面对历代祖宗。人生何用?”跪倒地上的罗缚卿猛地取了铁枪,又猛的扭断手中枪,一个闭眼,举起断枪欲自刎。
“住手!”突然一黑影从黑衣人群中跃出,飘然而至。黑斗篷一掀,散开了一袭及腰白发胜雪,随风婀娜;面纱一落,疑似九天仙女误落凡尘。好一个冰雪冷美人!众人不禁已看呆!
“绾晴?”罗缚卿惊喜地不由摇摇晃晃站起身道:“是你!太好了!”却顿觉失言,立即换上轻薄表情,假意道:“飞烟已去,你仍未嫁,不如随我….”
“无耻烂人!拿命来!”木绾晴一声怒叱,一剑没入罗缚卿衣裳,直抵前胸,罗缚卿却眼也不眨,纹丝不动。木绾晴不由被怔得手上顿觉千斤重,再也不能进半毫:“你当真不怕死?”
“见你一面,人生无憾!”罗缚卿面对着木绾晴,双眼尽是情谊,同时笑握剑刃,猛力往里一送。接着张嘴示意,喉咙却未及发声道:“幸得死在你剑下,夫复何求!”
“啊?”木绾晴不禁失声。看着罗缚卿倒下的伟岸身躯,木绾晴顿觉全身脱力,瘫软跌坐。原来不知满心的积恨溃散,空空竟只剩美艳皮囊。
“哈,本相困了,先走一步。” 蔡京甩甩袖子走了。
“罗缚卿,你还什么话都没说啊?”木绾晴呆呆道。
“绾晴,你还是…我们…初见模样。不要为难自己,找个好…人家…好好过一辈子吧!这是…为夫…最后的心愿。”罗缚卿断断续续道。
“什么?”木绾晴不觉得惊呆了。
“虽然今世我们无法成亲,但我心中,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罗缚卿闭上眼睛,一脸满足。
“你….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吗?”木绾晴恍然大悟道:“你不要死。回答我!”
“来不及了。快走…不要陪在我这罪人身边。”
“不,我错了吗!快告诉我!罗…郎,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不!你要原谅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木绾晴快疯了。
“木绾晴,你身为圣女,居然和朝廷重犯暧昧不清!”玄衣蒙面人揭下面罩,原来是木门的左护法木夜枭,他又羡又妒、阴阳怪气道:“你不是恨绝天下男人,发誓说这辈子所有看到你容貌的男人都要死。断情断意,六亲不认!绝不落一滴眼泪?”
木绾晴眼眶中隐约婆娑,环顾这四周尽是紧逼而上的同门高手,悲叹道:“生不同衾,死亦同穴。”愤然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中。
罗缚卿已经欲语不能,手指极力指向木绾晴。木绾晴会意一笑,也把手向罗缚卿伸去,眼看二人便能触及。
“断手!”不知谁下的令。没关系的,反正都没有痛了。二人神志渐渐模糊。罗缚卿仿佛又回到了当日,想起绾晴第一次生气时的样子……
那是在木飞烟的闺房,满室春色撩人,各色鲜花锦簇。
“罗郎,虽然你至今不肯说起你的过去,可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什么都不必计较!”木飞烟开心的望着罗缚卿说道。
罗缚卿避开木飞烟炽热眼神,低下头说:“门主,实不相瞒,我罗家世代奉命戍边。之前,父帅派我返乡…接族眷北上团聚。不料路遇贼寇,仅我和绾晴…表妹险险逃脱,误闯禁地,幸遇门主舍身救治….”
“你我夫妻了,还客气什么。”木飞烟笑看怀中婴儿道:“若不是那次…,也不会有我们的孩儿。罗郎,我想过,你姓罗,我叫飞烟,我看过一首诗,甚是喜欢其中一句:‘步粘苔藓龙桥滑,日闭烟罗鸟径迷。莫道穹天无路到,此山便是碧云梯。’我们的孩儿就叫烟罗,可好?”(老套剧情,木飞烟以处女身替罗疗伤)
罗缚卿心不在焉的看了看窗外说:“你说好便是。绾晴表妹之事,你…”
“知道啦。罗郎,看你天生一副习武的好身板,别人只道也是个糙汉子,只有我知道你这性子倒真真是个秀才,比女子家还细致?”木飞烟站起身,把头靠在罗缚卿肩膀,假装嗔怪道。
绾晴一袭白衣恰好进来,刚好听得木飞烟这一句,又见到二人这般亲昵模样,顿时脸上煞白,身子一颤,顺势跪拜:“绾晴见过门主。”
罗缚卿想到这,眼前仿佛再次清晰看见站起来时的绾晴模样:一袭白衣,青丝如黛,眉眼如画。虽不过豆蔻年少,但那仙灵风骨俨然还是当年初见般出尘脱俗!即使蛾眉微蹙,那小女儿的清涩娇憨却是一旁端坐的木飞烟,万万不及的。哦,原来那时她还是很在乎我的,不然怎生那样?
罗缚卿含笑气绝。
一旁躺在血泊中的木绾晴也回忆起当日自己最后见到罗缚卿的情形:
“快起来,你我一家人,何必见外。”木门主木飞烟急忙笑着扶起木绾晴,拉着手道:“罗郎让我赐你木姓,多加照料。我深知你兄妹二人患难情谊。其实茛姨也一直说身子弱。只要我授你武功,不多时日,即便当个圣女,也无不可…”
“不可!绾晴还要嫁人!”罗缚卿急忙打断道。
虽然一进来便感到罗缚卿的眼光一直朝向自己,但木绾晴心已乱故作不知。可现在这话太伤!罗缚卿!我自小孤苦,远戚养大,直到与你私订姻约,以为今后托付终生!不想你见异思迁?我便自认今生无缘,不作他想,宁愿孤独终老。可刚才瞧见你两口子亲近也罢,你现在居然自作主张,随便把我当物品一样打算拱手予人?
木绾晴如天打霹雳,惊呆了,浑身冰凉。
罗缚卿拱手施礼道:“门主,我罗家世代忠良。我决意回北疆一趟,一来告之父帅,查缉真凶。二来寻机建功立业。缚卿志在四方,敌寇不平,安敢躺在温柔乡里卿卿我我?今后要么衣锦还乡、要么马革裹尸。踌躇多日却不及提前告知,望门主见谅。你们勿劝!就此拜别!”
木绾晴慢慢抬起头看着罗缚卿,又看着刚才笑靥如花,当下呆若木鸡的木飞烟,心中绝望:这还是我认识的罗缚卿吗?什么话?连木飞烟这样的绝世美人,你都舍下?木门主娇媚如花、性情又温柔体贴,我自愧不如。(注释:前后对比,可叹殊不知美不美,其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武功一流、地位尊崇、世所罕有,可谓与你绝配!倘若其他女子幸得其十分之一,足令世间众男子前仆后继,踏破门庭。你娶了她,我倒也无话可说。可你,仍不满足,欲壑难填?却要那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到什么程度?呵!我好傻。不想这是你四处风流的托词罢了。没想到飞烟门主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罗缚卿,没想到你如此喜新厌旧!恕我眼拙!识人不淑?……
回忆至此,已近空灵。木绾晴仿佛看见周遭的菩提满树花开,漫天花瓣如雨,树下一人负手背身,是罗缚卿吗?
木绾晴泪眼婆娑:罗郎,我终于流泪了!绾晴心已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