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心里一揪，当初自愿入宫如今都成了他心头的懊悔与痛苦了，还要被萧彧这样撕开伤疤来嘲笑，他本是不恨萧彧，他恨的是当初鬼迷心窍的自己，但是如今心头却多了一丝恨意。
顾珏却没有冲着萧彧说什么，如今的他已经理智了，很理智他道：“如此，陛下便更不该辜负顾姑娘的一片信任了，想必顾姑娘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是十分在意的。”
萧彧盯着顾珏的脸色：“哦？会吗？”
“自然会。”顾珏低垂着眼眸：“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不介意别人的存在？纵然明知帝王不可能属于自己，可依然想要独占。”
“就与你一般？”
萧彧这话接的太顺口。
顾珏听得心口一跳，他觉得萧彧是在讽刺他从前不自量力。
是，他确实不自量力，便是在意，也该等着两情相悦才有资格在意，当时的他，分明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却固执的要守着他一个人的帝王。
而固执的，单向的，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只会让他自己遍体鳞伤，其他什么都得不到。
顾珏认了这话，他做过，没什么不好认的，他释怀，甚至说起来的时候，面上还能带着自嘲的笑：“正如我当初一般，所以，陛下若真疼惜顾姑娘，不仅是要给她名分，而是要……”
“为何是当初？”
萧彧突然打断顾珏的话目光灼灼看着他。
顾珏脑子一顿，紧接着又想到先前萧彧愤怒的那一句‘你答应朕的事情没有做到’
他脑子转的极快，很快反应过来萧彧为什么要提当初。
他这是试探他！
顾珏道：“当初我奢望陛下只有我一人，如今顾姑娘回来了，我不敢有此奢望。”
拿顾怜月说事，总归在萧彧面前是最好用的。
萧彧果真听得这一句话咬牙切齿。
他们的交易是顾珏要骨灰就继续爱他，而他如今，确实口口声声说着爱他。
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眼神交汇之处，这交易正如他当初赐下的那一张用来给顾珏遮面用的金面一样，挡住了顾珏的表情，如今看去，只有冰冷的金面一张，这话语，听着深情厚谊，也只余冰冷。
萧彧盯着顾珏眸中几乎有火，他牙根都在发痒，他想咬什么东西，但目光却突然扫到顾珏颈项处那没有脱痂的伤疤上面。
黑色的痂，在烛火的映照下，看起来丑的有点儿诡异，仿佛一个黑漆漆的洞，平白出现在顾珏的脖子上。
盯着盯着，萧彧突然想起当时顾珏拿他的金簪刺入喉咙之后的决然。
那天之后，那一幕时不时出现在萧彧的脑海，他猛然错开了视线，感觉一阵窒息。
他猛然转身走了。
顾珏心里想着要如何与萧彧说话，却没想到他突然转身就走，而且没有呵斥，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直到萧彧的声影消失在视线里。
“公子？”
狗剩躲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萧彧走了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他手里还抱着雪团，眼巴巴看着顾珏：“你没事吧？”
顾珏摇摇头，只是心里有些莫名，他觉得萧彧应该是听了他的气了，所以去找顾怜月了。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却看着他的背影，怎么都觉得他有点儿像是落荒而逃了。
大概是错觉。
萧彧又如何会落荒而逃呢？
“它没事吧？”顾珏哑着嗓子从狗剩手中接过雪团，发觉它有些微微发抖，心里有些怜惜，很快将关于萧彧的疑惑抛之脑后了。
狗剩有点儿耷拉着头：“奴才没用。”
顾珏摸着雪团的背脊安抚了，看了一眼狗剩，狗剩年纪小，这样看起来挺可怜的，他摇摇头：“他是皇帝。”
他是这整个天启的主人，所以他一点儿也不会怪狗剩跑出去，如果不是被派到他身边伺候，他本不该时不时就面对萧彧的怒气的。
顾珏道：“一同用膳吧。”
狗剩懂了顾珏的意思：“可我是奴才。”
顾珏点点怀中的雪团：“它连人都不是，还与我一道吃呢。”
狗剩被这句逗笑了，模样有点儿憨：“那奴才跟公子还有雪团一块儿吃。”
萧彧来的不明所以，走的也是莫名，但是顾珏这顿饭却吃得还算可以，虽然被打扰，但终究好好吃完了，之后两天，萧彧没有再来。
顾珏从前在昭阳殿总等着萧彧，如今不等了，索性多了雪团，这小东西喜人的很，还很活泼，顾珏便是有病在身看着他精神也好了不少，身边养着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让他心情不错，整个人都多了点儿生气。
只有一点，这小东西自从熟悉了昭阳殿之后满殿撒欢的跑，顾珏眼睛一不注意他就跑的没影了，顾珏追不了太久，也只能多让狗剩看着它一点儿。
这日太阳正好，不太冷，顾珏躺着阳光下晒晒太阳，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愉悦的，他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还没睡着，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
顾珏睁开眼睛，却见狗剩有点儿焦急的道：“公子，雪团不见了，奴才哪儿都找不到他。”
顾珏心口一紧：“都找过了？”
“是啊。”狗剩着急道：“奴才相它会不会是跑出去了，这儿这么大，不知跑哪儿去了，若是遇上严格一些的管事，只怕它……”
顾珏道：“那就出去找。”他看着狗剩道：“我们分开找。”
狗剩应了一声，顾珏也出了昭阳殿，那奴才看着他出来赶忙问他为什么，听闻是要去找狗，立刻要道跟着一起找。
于是三个人分头去找雪团。
顾珏心里有些焦急，这昭阳殿与御花园相近，雪团又小，若是不小心落水只怕爬都爬不起来。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就往水边去了，正绕过了假山，还没走到水边，却听着一声阴阳怪气的：“这不是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道的顾姑娘吗？真是久仰大名了。”
顾珏脚步一顿，是丽妃的声音。
他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看去，却见丽妃对面那人正是顾怜月，而顾怜月手中，抱着的雪白一团，可不就是雪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