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萧彧下意识开了口：“别说了。”
顾珏仿佛没有听到萧彧的话，他口中不住重复着。
萧彧甚至顾不得什么传染不传染，他猛然上前抓住顾珏的肩膀：“朕让你别说了！”
“啊！”就在萧彧碰到顾珏的一瞬间，顾珏尖叫起来，他的身子还很虚弱，没办法跑开，但是在萧彧碰到他的一瞬间，他尖叫着蜷缩起来，像是一个要将自己团起来的刺猬，他想要张开身上所有的刺保护自己，但是萧彧早就将他的刺一根一根都拔了干净，就算蜷缩起来，也不过是将模糊的血肉暴露在萧彧面前。
他不住的尖叫，像是要花光身上的力气，又像是发泄什么，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萧彧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但是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太医！”
太医方才就没走，这会儿也被吓着了，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招呼了外头太监：“按住他！”
顾珏挣扎，他压根没办法施针。
外面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进来，手忙脚乱的按住顾珏。
顾珏在被按住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他被按的不能动弹，眼神空洞的看着床顶：“不要碰我，好脏啊……”
好脏啊！好脏啊！这几个太监的手，让他想起了先前萧彧强迫他换衣裳，又想起萧彧将他赏赐给那御林军的，那些人的手，也在他身上这么摸过……
好脏啊……真的好脏啊……
萧彧听着心头一揪：“顾珏……”
正在这时候，外头一个太监急匆匆跑进来：“陛下，急报。”
萧彧猛然回过头去，那太监已经跪在地上大喊：“驿站失火，西宁使团死伤惨重，其中主使顾大人，也被困其中没有出来。”
萧彧呼吸一窒：“你说什么？”
顾珏整个人打了个冷颤，混沌的脑子好似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凉的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他不知自己刚才怎么了，好似一下子陷入了什么诡异的情绪之中，但是那太监一声禀报，如醍醐灌顶，他猛然清醒过来，但是清醒过来的瞬间，却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是他分明听到了——驿站失火，西宁使团死伤惨重，其中主使顾大人，也被困其中没有出来。
主使顾大人，被困其中，没有出来。
主使顾大人，不是顾鸣又是谁？
这一句话，仿佛一柄利刃穿过顾珏的胸口，他的表情先是一瞬空白，紧接着是比刚才更加尖叫时更甚的疯狂。
“你骗我！不会的！我哥不会有事的！”
他一个重病之人，方才被几个太监轻易的按住，但是此刻，他仿佛要燃尽这身子最后一点儿力气一般：“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他不相信！不相信先前还与他说话的人，不相信不久前才见过的人，会就这么没了！
他不相信！
他挣扎的厉害，那几个太监险些要按不住他。
萧彧当机立断厉声冲着太医道：“傻愣着做什么！给他施针！”
太医被这情况吓懵了，但是不敢怠慢，趁着那几个太监按着顾珏的档口，他那针下的飞快，情绪过于激动的顾珏被太医几针下去之后，终于没了动静。
那几个按着他的太监缓缓松开了手，床上的顾珏衣衫凌乱，头发也在挣扎中杂乱不堪，眼角犹带泪痕。
萧彧看着他眼角的泪痕心口突然一窒，一时甚至别过头去，方才顾珏的疯狂模样还在眼前，他胸膛几度起伏，方才他正想着除了拿家人威胁，他竟是再没有其他法子让他留在他身边了。
如今，顾鸣没了？
别说顾珏一时不能接受，萧彧一时间听到这消息，都觉得不真实。
当萧彧不是顾珏，他虽感觉不真实，但是那也不过一瞬，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萧彧那脸色黑沉，气氛一瞬压抑，顾珏此刻无知无觉，但方才那癫狂模样，历历在目。
他只是昏迷，不多时就会醒过来，他醒过来，面对顾鸣的死讯他……
萧彧那薄唇抿紧，竟是不敢想下去，看着地上报信那太监：“一五一十将驿站的事情如何发生的说出来。”
顾珏昏迷的时候，几乎是无知觉的，但是醒来的时候，眼皮没有睁开，却是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这里头的是先前昭阳殿那位顾公子？不是不受宠的吗？怎么那位顾姑娘来了，陛下反倒好像宝贝起他来了？还让咱们时刻盯着，太医也随时候着。”
“不是宝贝起他了，听过一句话没有，爱屋及乌，我听说啊，那顾姑娘对这顾公子是极好的，顾念着这个弟弟呢，陛下看在顾姑娘的面子上所以对他好点儿，如今这人重病，咱们伺候着真是晦气啊，不知什么时候这人没了，说不得那顾姑娘一伤心，陛下还得怪罪我们伺候不利，真是倒霉啊，怎么就被派了这么个差事。”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话说到这儿，他惊呼一声：“诶，他是不是要醒了？”
顾珏缓缓睁开眼，看到离他不远处，那两个奴才因为他醒过来一脸心虚的模样，他视若无睹，只是急迫的冲着他们道：“我要见萧彧。”
那伺候的太监一阵哑然：“公子，不可直呼陛下名讳……”
顾珏吼道：“我说我要见萧彧！”
那模样，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那太监一片哑然，又不敢对顾珏做什么，咬着牙跑出去，到了外头又‘呸’了一声：“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顾珏醒过来，另外那留下的太监看着他似乎要起身的模样赶忙去扶他，结果手刚一伸过去，顾珏便大喊：“不准碰我！”
那太监的手僵在半空。
顾珏挣扎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将呼吸捋顺，他脑子里还是昏迷前的最后那句话在脑子里盘旋，想的越多，手便越是抖起来，初醒过来的迷糊状态过去之后，顾珏那手就抖的越发厉害，他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手，他牙齿碰撞间，他又忍受不住这样的自己，他双臂环抱，将自己抱住。
而后双腿蜷曲起来，整个人缩了起来。
萧彧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幕，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顾珏将整个人缩成小小一个，而后在听到太监给他行礼的声音的时候，他猛然冲着他看过来，而后冲着他伸出手来。
这一瞬间，顾珏眸中的希冀几乎要让萧彧主动去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但他没有握住。
顾珏本能想要抓住什么，像是要抓住深渊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的绳，他嘴巴张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语调带着哭腔：“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