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兄同意和我合作了?”
“我就算要和你一起疯,也至少得知道你要怎么个疯法。我不能死在这里,如果你的计划不是万无一失,我不会陪你冒险。”
原琅觉得已经说动了慕容骞三分,便将计划简略地说与他。
“三天后,原世恪会带着军队前往西南与科隆齐一战,而你的骑兵队会一同前去。而我, 其实早已与隆科齐有所勾结。那日他会尽全力制衡军队众兵,你便要趁这机会杀了原世恪。”
“待你杀完原世恪,再与科隆齐将其余所有胡军诛杀,到时便以战败为由逃回。”
慕容骞疑问:“若我这样回来,胡王必不会放过我。”
“在你们出兵后,我会潜进他的住处,亲手杀了他。待你回来之前, 胡王就已经死在我的刀下了。”
原琅眼中多了一些阴鹜之色,好似胡王已经被他斩于刀下一般。
慕容骞还是不太放心, “若你不能杀死胡王,而我也没有顺利杀了原世恪,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是死局。”
“你是东临战无不胜的将军。你们来到胡国第一天,我就耳闻了你在城外的事。原世恪空有一身蛮力,只要你们的骑兵队围剿他,他一定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原图挈让我的骑兵队随他的军队一起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机会?”慕容骞忍不住叹惋,若原图挈知道自己的算计却最终害死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可即便如此,你要如何杀了原图挈?他虽已年老,但武力显然未退,你与他相对,有几分胜算?”
“他最爱喝茶,每日晨起都要饮上一盅,我只要在他的茶叶中做些手脚, 便可以不战而胜。”
“原琅,你比我想象得卑鄙。”
“我若不卑鄙,恐怕活不到今天。慕容兄,如何,愿意同我合作了吗?”
“再给我些时间考虑,今日结束前,一定给你答复。”
二人相伴从城墙下来,却看见原世娇站在墙脚下,满脸不开心地踢着脚边的黄土,而她身侧,慕容茵笑着看向原琅与慕容骞。
原世娇见二人来了,笑容马上就溢了出来,追上去问:“我大老远就看见你们二人在城墙上了,但是茵娘娘说你们有事不便打扰。你们在聊什么事啊?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原琅解释说:“聊起从前在中原相识的事。你知道阿主最讨厌我去中原,所以你要替我保密,知道吗?”
“当然了。但是二哥,原来你和慕容骞早就认识啊?”
原琅看向慕容骞,希望他来说。
可慕容骞并不想对眼前的人撒谎, 只是含混地点点头。
“二哥去过中原, 慕容骞和茵娘娘也是从中原来的,只有我未曾去过。”原世娇又瘪起了嘴, 满脸的不悦:“二哥,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中原玩玩啊?”
原琅看着她,浅浅笑道:“想去中原还不简单,你去向阿主求情,待慕容将军此次回都,你便同他一起回去,可好?”
慕容骞眉头紧蹙,不明地看向原琅,他的模样竟一点不像玩笑。慕容茵也有些怪异地看着原琅。
只有原世娇高声:“好啊!那我明日就同阿主求请,在我出嫁前去中原玩上一阵!”
“说不定还能带回个中原女婿呢。”原琅揉揉她的脸:“只怕你去了就不肯回来。”
“我当然会回来,大哥,二哥,阿主,亲娘娘和茵娘娘都在,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原世娇搂住原琅的胳膊,笑得好开心。
原琅与原世恪一同回去了,慕容茵陪着慕容骞回了客居。
进了客居的屋子,慕容骞才敢质问她:“原来你早就算计着要我帮他?”
“哥哥,你在怪我?”
慕容茵一句反问,将慕容骞所有的不满与困顿都打散了。他不是怪她,他只是不明白。
“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慕容茵扶桌坐下,微微昂起头来看着慕容骞:“不过是两个孤寂的人彼此扶持。”
“你哪知道我初来胡国时有多苦闷,多寂寞。我不会胡语,和谁都说不上话,被困在这城池里,又哪也去不了,只能伴在胡王身侧,做他的逗趣玩意儿。唯独见到二王子,同他说上一两句话时,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和我一样都是苦命的人,我们都困顿其中不得解脱。这一次,我想帮他,自有私心。帮了他,也是帮了我自己。他答应我,只要他夺得王位,便放我自由。天涯海角,都任我去。”
“茵儿,你当真只是想要自由?”
“哥哥,从小到大,我事事不由己。父亲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拼命变得讨人喜欢,大夫人忌惮我,我便不在妹妹面前显露,事事不敢强于她。就连大夫人要死了,她一句不甘愿妹妹受苦,先皇便将我送来胡国和亲,我也一句怨言都没有。”
“茵儿,你来胡国和亲,是我的错。和大夫人无关,更和婧儿无关。”
“哥哥,分辨这些还有意义吗?此时此刻,你觉得是高高在上的东临皇后更需要你维护,还是身处在胡国的我,更需要你。”
慕容茵忽然落下泪来,她掩去面容,连哭声都压的极低。
慕容骞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终于无可忍耐了,才回了她道:“好,我会帮他,但等事情结束,你答应先同我去野澍。”
“只要哥哥愿意帮忙,我一切都听你的。”
日近傍晚,慕容骞不请自来去到了原琅的宅邸用晚膳。
原琅心中早已有十成十的把握,备好了宴席只等慕容骞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以酒作言,喝了一杯又一杯。
晨时伺候慕容骞的婢子椿儿依旧候在旁边,见慕容骞杯中的酒尽了就替他斟酒。
三杯酒过后,二人都上了酒意,原琅便坦然地说:“慕容兄如此爽快,原琅感激不尽。”
“此事,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你想过三公主吗?等事情结束后,她该如何?”
“所以我希望你带她去中原。”
慕容骞笑了,是苦涩的,悲悯的笑,“你觉得带她去中原,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只怕到时候,她不愿意跟我走。”
“只要你肯带她走,她就一定能走。”
“如果她知道是我和你一起杀了她的长兄和父亲,她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这一切是我一手的谋划,我让她恨我便是,一切与你无关。”
“难道她就不会杀你吗?”
“她若要杀,便让她杀。若她当真能下手杀我,我倒不怕她去了中原,被你们欺负。”
慕容骞一时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他又饮尽杯中的酒,等苦辣之味在舌尖肆意出一丝甜。
“椿儿,去开窗,透透气。”原琅嘱咐道。
椿儿走到窗边,推开窗,用窗台的小棍支住窗扇,夜风丝丝凉凉吹进屋中,连同月光一起送进来。
慕容骞向外望去,看见满天星斗,耀眼非凡。他守边的年岁里,靠着这些星点,度过了一夜又一夜。塞外的冷风一向是割人的,因为那绵延的孤远的野风是从荒原上飘来的。可这一刻,他竟觉得这风,如此的令他舒然,只想久久的沉醉其中,再不醒来。
慕容骞第二次在原琅的宅邸中醉倒,来胡国几日,事情未办成一件,酒倒是喝了许多斤。
慕容骞醒来时,屋中已铺满晨光,他捂着眼睛坐起来,却忽然发现床边的姑娘圆睁着眼睛看他。
“慕容骞,你也太不仗义了,肯陪二哥哥宿醉,却不肯陪我喝酒。”
原世娇双手抱在怀里,嗅了嗅慕容骞一身酒气:“头疼吗?”
慕容骞揉动太阳穴,醉意已消,倒不觉头疼,但看见原世娇身后的桌上,一个食盒,一碗茶汤,他便作有些头疼的模样,问道:“若是有醒酒茶,那便是最好不过。”
原世娇抿着嘴偷笑:“算你运气好,我正好带了醒酒茶来,起来喝一些吧。”
慕容骞翻身下床,发现自己被脱去了外袍,只剩一单衣的内襟,原世娇见了他这一身,羞得霎时转过身去:“你且自己喝了,我去外头等你。”
慕容骞不忍,也摇头笑着,走到木架上将衣袍取下,披上身,娴熟地系上腰间的十字结,他往屋外望,原世娇正站在院子里,逗弄一只攀在树干上的绿虫。
慕容骞将醒酒茶喝完,缓兵走到院子里。
原世娇大胆地将虫子捉进掌心,扭头便撞进慕容骞胸口上,她捂着额头,将手里虫子递给身后人看:“你说这毛虫长大了,是飞蛾,还是蝴蝶?”
慕容骞眯起眼看她手中微微蠕动的小虫,虫身细长,色绿而透明,无触长,他认真分辨了一番:“应该是飞蛾。”
原世娇一下皱起了眉头:“这幼虫与我往常见的飞蛾幼虫大不相同,我觉得它必定是蝴蝶。”
“那公主便养着它,待数月后就知分晓。”
原世娇歪着头,一下一下点着脚,“若你输了,该如何?”
慕容骞只怕这毛虫活不到成蛾成蝶的那天,但也愿意和原世娇打这个赌。
“若我错了,便送公主一百只形状各异的蝴蝶。”
原世娇想了想这一百只蝴蝶被抓在一起的画面,她实在不知道是该觉得震撼还是可怖。
“本公主不要你送我蝴蝶。”
“公主想要什么?”
原世娇盯着他腰间的福字香囊,小心地戳了一戳:“你们中原喜欢互赠香囊,到时候你送我一个香囊可好?”
慕容骞笑应:“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一只小小的香囊罢了。
可一只小小的香囊,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却不肯仔细深想。与其说是不肯,其实是不敢。
慕容骞又问:“若是公主错了,我可否也讨一赏赐?”
原世娇笑得自信满满:“本公主若是输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多谢公主。”
离开原琅府邸,慕容骞回客居换了身干净衣服,差遣人去上报了胡国国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胡国国主在大殿旁的闲屋召见了慕容骞。今日没有旁的大臣,只在场的只有胡国国主,胡国的大王子和二王子。
原琅跪坐在原图挈一侧,他们的对坐是原世恪,以及留给慕容骞的空座。
慕容骞行了礼,受召座于原世恪身边。
原图挈问他:“说吧,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同意将骑兵借给你们。”
“好。”
“但我的条件是,待此战凯旋,胡国与东临签定一份互不侵犯条约,为限不得少于二十年。这二十年内,东临不再向胡国供给物资生计,胡国也不得已任何理由侵占东临土地与百姓。”
二王子将此话翻译给原图挈。
原图挈猛拍桌子,连原世恪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借了数十骑兵,岂敢和我们谈条件。”
二王子没有翻译这句,而是劝慕容骞:“二十年实在太久,胡国资源本就稀少,若没有东临相助,百姓生活会愈加凄苦。”
慕容骞面色不动,看着原图挈,等他先开口。
局面僵冷片刻,原图挈总算松口:“十年,我答应与你签定十年之契。东临可以不免费提供资助,我们愿意以适合的低价兑换。”
“成交。”
慕容骞话音刚落,原图挈又开口了。
“但我也有要求。”
“出战那日,你不能去,由我的儿子原琅代替你,让你的骑兵听令于原世恪。”
慕容骞看向原琅,他神色上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慕容骞便知道这是要他答应原图挈。
“好,我答应你。”
原图挈很满意,请原世恪送他出殿。
原世恪这几日勤加学习了中原话,将慕容骞送出大殿后对他说:“这些日子,慕容将军请好好享受胡国的待客之道,不要轻易离开。”不知是和谁学的,说得清楚多了。
“大王子,你的中原话说得很不错,只是你的待客之道用错了地方。”
“我的待客之道,便是我们胡国的待客之道。”
慕容骞不和他争执待客之道这个词究竟如何用了,转身离开了此处,扭转了几条街后,回到了原琅的府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