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出宫太过招摇,他们只能在黄昏时悄悄出宫,潜入回家的百姓中,悄悄溜进戏院。
戏院知道今日有几个贵客来,戏子们都卯足了劲要好好演,毕竟这种“贵客”出手阔绰,有时一点打赏都比他们唱上一个月戏挣得钱多。
只是没人知道这几个贵客的身份,只知道二楼都被包了,旁人一个都不能上去。
楼婉被裹得严严实实,苍怀霄和玉铭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侧,几乎是把她簇拥着走进去。
楼婉突然笑了,“你们觉得,这样像不像观音菩萨和她座下的两个童子啊?”
她话音刚落,苍怀霄和玉铭四道视线齐刷刷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悦。
她干笑两声,说笑一下嘛,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江德年一早打点过了,安了软床,还准备了上好的瓜果点心,一看就是宫里带出的。
楼婉无语道:“江公公,咱们都出宫了,能别吃宫里这些东西么?就不能吃点外面的东西吗?”
江德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娘娘,奴才知道您嘴馋了,可是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咱们宫里带出来的这些干净些。”
“干净是干净,可是它们不好吃啊。”楼婉撅起嘴,“我要吃瓜子!要五香的!”
“五——五香?”江德年显然没听过这种东西,纳闷地看着她。
楼婉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重复道:“总之我就是要吃五香瓜子,让戏院的人去准备,他们一定知道。”
她的吃食苍怀霄一向亲自把握,江德年立刻看向苍怀霄,想询问他的意思。
苍怀霄看一眼玉铭,玉铭点点头,“可以吃一些,但不能多吃。”
说实话,他也想吃了。
苍怀霄就算再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好让江德年让戏院得人去准备。
很快,楼婉想吃的东西豆送到她面前。
苍怀霄和江德年看得直皱眉,但是见楼婉是真的高兴才没说什么。
楼婉很久不看戏,乍一看还觉得有点怀念。
戏说的是一对男女不顾身份的悬殊私奔四十年相爱相守的故事,为了逃避家人,他们跑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在那里老去死去。
故事很凄美,楼婉看哭了好几回,玉铭也深陷其中,只有苍怀霄时不时给楼婉添个水,怕她瓜子吃多了咳嗽。
“当心明日嗓子疼。”
楼婉正看到最引人伤心的地方,这女子的家人来抓她回去和别人成婚,连官府都帮着她家人,正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却被苍怀霄打断了。她眼里含泪,没好气地瞪苍怀霄一眼,心里暗骂,真是榆木脑袋!
苍怀霄被她瞪了也不生气,眼角瞥见台上正演到这对男女逃跑的途中,经历了朝代的更替。先王暴虐无道,突然暴毙,后来由先王的三哥即位。
“这——”玉铭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看向苍怀霄,果然看到他脸色有些异样。
楼婉还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台上。
台上还在演着,先王的三哥即位之后选贤举能,还狠狠地责罚了女子的家人,引得台下人一片叫好,都是为这位皇帝叫好。
紧接着,便有戏子吵到,“承帝英明神武,比原来的那个皇帝好了不知道多少——”
楼婉也觉得不对,“这不会是映射您和承王吧?”
很显然这就是在说他和苍承年。
苍怀霄脸色一暗,“回宫吧,很晚了。”
他们都知道才出来还不到两个时辰,但是苍怀霄说要回去,没人敢有异议。
回宫的路上苍怀霄的脸色倒是恢复如常了,他还把楼婉送回宫里。
玉铭有些担心,问:“陛下,要不要——”
“太医院没事做么?”苍怀霄忽然问道。
玉铭一怔,明白苍怀霄的意思,连忙说:“有事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嗯。”
玉铭一走,苍怀霄立刻派人去查这出戏是谁写的。
左卓很快回来禀报他,“陛下,是一个叫范鸣的人写的。”
范鸣。苍怀霄冷笑一声,“他现在在哪?”
左卓脸色微变,说道:“在承王府里。”
“马上去把他带进宫里。”苍怀霄说完顿了顿,“承王也一并带回来吧。”
“——是。”
左卓知道这回的事情非同小可,不敢多问便走了。
承王府里,苍承年有些惊讶地看着范鸣。
“这么晚了,你来找本王做什么。”
“王爷,陛下是要活活逼死我啊。”范鸣站在王府的前院,几乎要哭出来。
苍承年顿了顿,“怎么这么说。你别乱讲,陛下怎么会故意逼死你,逼死你又对陛下没什么好处。”
“陛下已经罚了我三个月俸禄,现在我全家都揭不开锅了!我一家老小无饭吃无衣穿,这还不是逼死我吗?本朝官员不得在外做生意,我连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范鸣双目空洞,痴痴地说。
其实他还没到山穷多尽那一步,起先的确是活不下去,但是后来他给戏院写本子,发现挣得不少。
只不过他立志做官,一直给戏院写本子也不是长久之计。他问了同僚,同僚说陛下还没有松口让他回去继续任职。
这么耗下去得耗到什么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想来求求王爷。
“陛下这些日子忙得很,顾不上你的事情。再说了,你那件事说大不大,陛下何必为了那一件事揪着你不放?放宽心吧,回去等消息。我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的。”苍承年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范鸣却执着得摇摇头,“王爷,上回你都替我说了好话了,陛下听进去了么?我是您提拔上来的,陛下这么做没考虑过您么?”
苍承年板起脸,“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范鸣咬紧牙关,“我觉得陛下这么做,迟早要失了人心!王爷,还不如您做皇帝呢!”
他早就这么想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是苍承年,他自然愿意追随苍承年。
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迟早要让青周玩完!他这么想着,便写进了话本里,反正那位陛下远坐庙堂之上不会理会他们这些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