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沐追着红蝶,一直来到了蚀骨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垒垒白骨,乌鸦在头顶盘旋,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味。
这时,一只红蝶停留在一截膝盖骨上。
程北沐缓缓靠近它,直至看得清它翅膀上的纹路,每一道红斑都想鲜血一样刺眼。
程北沐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泪目了。
他恨啊,恨自己害得小可怜含恨而死,竟变成了一只红蝶。
程北沐心里绞痛,对着红蝶吐露心扉:“瑶瑶,瑶瑶我知道是你。”
红蝶停止煽动翅膀,安静的停靠在白骨上,一副很乖的样子。
那副霍心送来的画再次浮现在他脑海,让他积压了半年的泪水汹涌而出,一任对他的思念肆横心间。
“瑶瑶,我好想你。”
“这半年,我每夜都在房内点着灯等你回来……”
“你一定是恨死了我,是不是?所以你宁愿化作一只红蝶,也不愿意来看我?”程北沐昏昏沉沉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极少宣泄自己的感情,对着一只蝴蝶却吐露得轻而易举。
“那道密令不是我下的,你信不信……”
程北沐喃喃念着,几近失语,不知现在的“叶思瑶”听不听得懂。
“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我都要告诉你……那封密令是我认识你之前写的,甚至根本就不是我写的,是以前的程北沐写的,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你?”
“我答应他们当上宗主,就是为了废除这个密令,可还没等我召回,叶宽就背着我对你进行了围剿,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啊!”
“瑶瑶……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程北沐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突然急火攻心,再加上长期的郁结难舒,喷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等程北沐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他正神情恍惚着,直到帘帐被掀了开来。
他回过神来,抬眼看去,便见一个黑袍男子,带着面具站在他面前,黑袍眸光寒凛,朝身旁的冥煞瞥了一眼,冥煞立马退出房内,并为两人关上了门。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程北沐有气无力的开口,脑子里一片混乱,那隐约的疑问徘徊不去,将他思考正事的心思都搅得乱七八糟。他发现自己没法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那群红蝶,它们哀伤的宛如叶思瑶的背影。
黑袍闻声走过来,缓缓摘下面具。他半边脸上竟布满被刀剑割裂的伤痕,用仅剩的一只眼看向他,眼底像藏着愤怒的火星,一触即燃。
尽管已经毁容,但程北沐还是能认出他,他就是叶思瑶曾经的护法,也是给自己下血蛊的黑袍,血凌子。
见程北沐神态惊异,血凌子笑了:“是不是很意外?”
程北沐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不是和瑶瑶一起被逼死在金銮山庄山脚下吗?你怎么还会活着?”
血凌子冷笑:“那就要问你了,大名鼎鼎的仙界宗主,为什么没有当天就仔细检查一番?竟容我一魂一魄死里逃生?”
程北沐极力控制着情绪,强作镇定,看向血凌子:“那叶思瑶呢?”
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就近在眼前,却不肯认我?
“死了。”血凌子答得干脆利落:“宗主不是要对叶然子嗣赶尽杀绝吗?真是可惜了我们尊主,他少年英雄,有勇有谋,又对你痴心一片,却死得如此凄惨,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程北沐捂着胸口绞痛,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五指不自觉地攥成拳头,嵌入肉里,痛楚难当。
这时,冥焰从屋外走了进来,血凌子立刻匍匐在地。
“出去。”
程北沐终于听见了冥焰说话,那不像叶思瑶的声音。
“大哥……”
血凌子有些不甘心,但他的地位似乎不如冥焰,只能愤恨的看了程北沐一眼,转身离去。
冥焰走到木椅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漫不经心的扔到了程北沐怀里。
程北沐接过药瓶看了看,是修复内力的灵丹,看来他郁结难舒导致气血不畅的病情已经被冥焰察觉到了。
程北沐有些恍惚,他不明白冥焰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他和小可怜有什么关系?
他攥紧手中药瓶,心跳得愈来愈快,强作镇定:“多谢赐药。”
“你房间里布满了碟毒,今晚就在本王这儿睡罢。”
程北沐一愣,抽动了下嘴角:“我只是一个俘虏,睡大王的房间,不合适吧?”
“你以为本王对你有兴趣?虽然你是长得不错,但年级太大了,身体也不好,应该折腾了两下就没命了。你想对本王献身,本王还嫌你晦气呢!”
程北沐微微一怔,低头不语。
突然,一只红蝶从窗外废了进来。
“瑶瑶!”程北沐立即把毛毯一把掀起来,想要去勾那只红蝶。
可红蝶只在房内盘旋了一圈,就扇动着翅膀又飞出了房门外。
冥焰冷冷的看着他:“宗主是在叫我们魔尊吗?”
程北沐静静的盯着他,不作回答。
这红蝶与冥焰,都有着小可怜的影子,他一定要探出个究竟,刨出个答案。
“人都死了,宗主再惺惺作态也没用,他看不到了。”冥焰嘲弄的笑了笑,随即低下头,凑到程北沐鬓边:“宗主是不是觉得我很像魔尊,所以在这里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博取魔尊的怜悯?”
程北沐当即愣住,没料他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可惜让宗主失望了,本王不是魔尊,是他的表哥,当年他母亲入了魔道,是我母亲收留了他,所以三年前,魔尊入了魔道,也是我收留的他。可就在半年前,本王赶往金銮山庄欲将魔尊救出时,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万人围攻。他是被宗主你,亲口下令赐死的,宗主忘了么?”
他说的字字诛心,俱像尖刀剐心,程北沐捂着耳朵大吼起来:“别说了!”
“若是宗主忘了,本王来帮宗主长长记性。他死的时候,满腔怨恨,不相信是宗主要杀了他,直到夺来你给叶宽的密令,看见你的笔迹和血印,他就像疯了,嘴里一直喊着:不可能,舅舅不会这样对我的……”
“别说了,别说了!”
心底的旧疤被生生剐开来,程北沐语不成句,剧痛难当,眼前倏然便模糊了。他立时想掩,却没来得及止住淌出来的泪水。
“你哭了?”冥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恢复冷笑:“呵,想不到堂堂仙界第一宗主,居然这么容易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