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见他始终不开口,叹道:“那么你现在想要什么?我的命还是宗主之位?又或者……全都要?”
叶思瑶一声不吭,只是几步走到他面前,一脚才在软垫上,伸出手,藤蔓从指间刺出,狠狠地插到了叶然所坐的软垫上。
“我只想知道最后一件事,三年前那场天雷劫,是你动的手脚吗?”
叶思瑶的声音里挤压着太多的东西,愤怒、悔恨、失望、被抛弃、被欺骗,他觉得叶然纵使再坏,再卑鄙,再无情,也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虎毒都不食子!
“是我干的。”叶然平静的低下头,闭上眼。不是愧疚,只是不想对上那双暴虐成魔的眼睛,他想过无数种自己可能死去的方式,却料不到会死在魔道人士的手里,那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时心软,没有杀了程北沐。”
叶然睁开双眼,一双坚定的眸子里射出无比懊恼的光:“在我知道程北沐是卫氏遗孤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他!但当我看到他那副柔弱似水的模样又下不去手了……”
叶思瑶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叶然不解的望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这种人居然还有下不去手的时候?”叶思瑶大吼道:“你杀我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下不去手?!”
叶然咬着唇,皱着眉,无比痛心的看着他:“瑶瑶,那是个意外。”
“意外?”叶思瑶面部狰狞:“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拿长剑刺穿了我母亲的心脏,你给我说这是个意外?”
“你母亲当时入魔了,杀了很多宗派弟子,我不杀她难以平众怒。”
“她入魔是为了谁?”叶思瑶猛得拽起叶然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为了替你试蛭蛊,她会走火入魔吗?”
叶然无话可说,他说的都对,但那并不是自己的初衷。
也罢,事到如今,也无须争辩什么。
“程北沐是水系修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人骨子里就带着危险的气息,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警钟。”这是叶然此刻唯一能说的话。
“你没资格评判他。”
叶思瑶说完,藤蔓长穿叶然的心脏。
当晚,金銮山庄大火,火势熊熊,柱倒石塌。山庄内弟子死伤无数,庭院半数华为焦土。
大火之后,住在山庄角落的老一辈宗亲多数没有损伤,山庄出现了这么大变故,只能把他们请回来主持大局。
众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寝殿里发现了叶然的尸体,身如焦炭,只留下一颗破碎的金丹。
天亮的时候,程北沐房间的藤蔓才散去,严晟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他先是倒了杯水,刚送到嘴前,手腕马上就被一把抓住,程北沐着急问:“他在哪儿?”
“谁?”严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叶思瑶在哪儿!我要去见他!”程北沐一声怒吼,严晟顿时感到这个人根本就不像沉睡了三年那般虚弱,根本就是中气十足。
他愣了愣,迎上程北沐心急的目光道:“你别担心,你的外甥……不对,现在应该不是外甥了,总之叶思瑶没事。”
“瑶瑶说他要让我当宗主,这在跟我开玩笑的吧?”程北沐想了一晚上,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不然呢?现在叶然的恶行已曝光,你该不会以为他儿子还能继承宗主之位吧?”严晟说着说着就笑出来:“不枉我处心积虑这么久,和宗亲那帮老家伙们一直在筹划,现在总算能让宗主你认祖归宗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程北沐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对这什么狗屁宗主一点兴趣都没。
“瑶瑶现在人呢?”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关于小可怜他又太多想不通的东西。
“你先不着急找他,现在宗亲们都在神石那汇聚着,等着你继承宗主之位后主持大局。”严晟知道程北沐心系那小疯子,耐心劝解:“叶思瑶不属于叶氏的人,所以没法去那里,这会儿应该在山庄附近等你完成继承仪式吧。”
“继承个屁啊!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
程北沐气的两眼通红。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气严晟,而是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害得金銮山庄被屠山不说,还抢了原本小可怜的心愿。
“程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叶思瑶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替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我和那些宗亲们隐姓埋名这么久,也是为了今天!”
“我从没说过要当宗主啊!”程北沐简直快被逼疯了。
“可是你必须当!”严晟也急的拍桌子了:“你知道为了让你当上宗主,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吗?先是我和几位宗亲隐姓埋名,再是叶思瑶为了救你入魔,现在我们连魔道人士都联手了,才为你夺回了宗主之位,岂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
程北沐又怒又悔,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两眼涨红,嘴唇颤抖,一句话只吐了一半,却再也说不出来后半句了。
“程兄,事到如今,叶思瑶继承已无望。如果你还要把宗主之位让给他人,那么以修仙者对于魔道人士的仇恨,势必会对叶思瑶过河拆桥,进行围剿……继承宗主,才是保护你和他最好的方法。”
严晟说完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推到程北沐面前:“老宗主在发现叶然不是叶氏血亲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自己难逃一死。当时叶然作为钦定继承人,整个山庄都被他控制了,老宗主知道自己硬刚没有结果,特地把我叫来告诉情况,并附上了这封信。老宗主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可以认祖归宗,就将这封信给你。”
严晟抬起手,程北沐手指颤抖着接过信,转到反面,右下角,三个俊秀的小子散发着独有的劲道——叶忠书。
叶忠,就是原主的亲生父亲,金銮山庄上一任的宗主。
“希望你看完信,能体会大家的牺牲。我们在神石处等你。”严晟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程北沐打开信,其实信的内容并不长,但他还是看了好久,真的好久。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这是程北沐读完信的第一句话。然后就再没别的,只有不断重复着,好似中了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