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兄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冰冷的沉吟声自灵武台上兀自响起,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剑光,便是自漫天飞尘中激射而出,穿风破云,激荡起狂风,顷刻间将灵武台上弥漫的沙尘一扫而空。
在无数弟子惊骇地目光中,场中的白衣人脸上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只见他手中长剑斜斜高举,剑上发出一阵嗤嗤作响,剑气吞吐,青霞涌动。
定神看去,在楚天卿的身前,显然是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擦痕,只是这道痕迹前后却不过十步距离,这令得柳莫峰心头猛然一惊。
莫非自己借助了天阶灵宝的倾力一击,只是将楚天卿击退了十余步?
而场外弟子,也纷纷因眼前这一幕,发出一阵轻哗之声,那些修为较高的弟子面色更是惊骇至极,柳莫峰这一刀的威力,已经可谓是惊世骇俗,放眼先天境中期几近无敌,可眼前这位索云阁的亲传,竟是举剑便将这刀芒轻易化解,众人又如何能不面露惊异?
“天阶灵宝的威力,委实不弱,但却还欠了几分火候。”楚天卿微眯起双眸,笑道。
“你!”柳莫峰深吸一口气,身形已然落地,被楚天卿这话气得身形止不住倒退几步,但心中惧色,显露无疑。
“既然柳师兄只有这样的实力,那也便无需三十回合了。”楚天卿笑着瞥了一眼手中的剑,抬眸望向柳莫峰,敛起笑意,悠然道:“第十个回合,便叫你沦为废人!”
说罢,楚天卿身形猛地掠起,步罡踏斗,箭步飞冲,朝着柳莫峰奔袭而来,扬手便是递出一剑,剑光冲天飞起,随着楚天卿心念一动,剑上的青光显得愈发明亮,剑气吞吐,剑势已极。
柳莫峰当即一惊,却怎奈方才那一刀的消耗却是尤为之大,如今想要再使出一遍,所消耗的便不仅仅是精血与灵气了!
“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见那飞冲而来的白衣人,柳莫峰咬了咬牙,心中沉声道,旋即柳莫峰的口咒手诀急速变幻着,在原本的伤口上,又是一缕鲜红的血光涌动而出。
只是这一缕鲜血比起方才的精血,显得更为精纯,仿佛有所灵性一般,流出柳莫峰体内之际,竟是凝为一团,直接窜入羽扇之间。
这团鲜血正是柳莫峰的本命精血,故而比起先前祭献的鲜血,蕴含的灵气,要浓郁得多!
随着这一团本命精血出体,柳莫峰的面色更是显得惨白了一分,想要使出接下来这一招,便必须要不惜以十数年寿命的代价,祭献出这一团本命精血,否则就算是动用了先前的赤血刀,也难以抵挡住楚天卿的这一剑了。
他狠狠地咬着牙,身形急退几步,面色狰狞,手中殷红的羽扇饱食了这团鲜血,竟是比起先前显得更为殷红,红得发黑!
“扶云直上!”
柳莫峰沉喝出声,他手中的那柄羽扇,更是在此刻发出了一阵嗡鸣颤动,柳莫峰骤然挥动羽扇,一枚枚殷红色的羽毛便是自羽扇上飘落,飞羽上赤霞浮现,几个瞬息之间,便是化作了千千万万枚飞羽,飞羽凝成一股,恍若是一条通体赤红的长龙,出现在了灵武台上。
下一瞬,那条赤龙便是朝着楚天卿飞冲而来的方向,呼啸而出。
飞冲而来的楚天卿,见到那条有殷红飞羽凝聚而成的赤色长龙,目光陡然一凝,但身形并未有所停歇,反倒是脚掌猛地踏地,再加快了几分速度。
楚天卿踱步而出,一手骤然抬起,便是一剑横扫而去,青光荡起,霎时间,灵武台之上风起云涌,剑意滔天!
“剑意开蜀。”
楚天卿沉喝一声,飞冲之际,身形骤然一顿,那在第一道剑光扫荡而出的同时,他猛地闭上双眸,手中长剑青光交织,剑气氤氲,愈发显得霞光异彩。
无形间,一道微风突然以楚天卿为中心,荡漾而开,转眼间,那股微风,却是骤然变作一股狂风,这风中青光交织,恍若掺入了一丝锋锐的气机,正是那股雄浑无匹剑意!
楚天卿反手掣剑,剑光骤然一顿,随后剑势迅速暴涨,剑意冲天,激荡而出,一缕缕青光在风中交织而开,最终朝着一处,云集而来,凝做一股,便如同一条青龙,出现在了楚天卿剑上。
“斩!”
只听得一声沉吟,自灵武台上传出,紧接着,楚天卿手中一剑,猛然横扫而出,无数剑气形如飞虹,挥洒而出!
澎湃的剑意宛如潮水一般,与那道青色剑气一同汹涌而去,只是与那飞羽所化的赤龙接触一瞬,便是以破竹之势,狠狠地轰在了那团赤色之上。
咔嚓。
在这股狂暴汹涌力量的倾泻之下,那条飞羽凝聚的长龙中,陡地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而后只见裂缝扩大,顷刻间,便在诸多观望的弟子眼中,崩碎无疑。
然而就在那道青色剑光将要触及到柳莫峰的一瞬,楚天卿心神猛然一动,那股滔天的剑意,便是在转瞬间消散一空。
只是那席卷而出的劲气却不受楚天卿的控制,残余的劲风,如同狂风般席卷,当即将他震退地倒飞而出,而后身形猛地退出了数十步,方才堪堪稳住。
楚天卿抬头,朝着百步之外,身形狼狈的柳莫峰,森然一笑,“你输了”
此话一出,灵武台上却陷入了一片寂静,死一样的沉寂。屏息凝神的众弟子,皆是深吸一口气,面面相觑,满脸错愕。
这名楚姓亲传,仅是用了十个回合,便将柳莫峰彻底击败了?
楚天卿对于场外渐起的轻哗声,置若罔闻,神情漠然地抬起头,提着剑信步上前,声音淡漠地道:“既然柳师兄输了,按照方才的约定,便废去修为,滚出蜀云。”
第一百零一章泥潭
楚天卿语气平静,但此话落到了柳莫峰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他面色尤为难看,看着白衣人那双丹凤眼眸中透露而出的淡漠神情,身躯不由得一阵颤抖,一个踉跄便是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若是柳师兄不愿自己下手,那楚某也不介意代劳一下。”
楚天卿看着已被吓破了胆的柳莫峰,内心无动于衷,神情淡漠地提着长剑,一步步走向前去。他每踏出一步,柳莫峰脸上的惧色,便愈发的强烈起来。
当两人的距离只余十步之际,柳莫峰眼中充斥着惧色,颤声道:“我、我知错了,往后定然不敢再犯,还望楚师弟宽宏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只要……只要楚师弟愿意饶过我,往后纵是为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听言,楚天卿却不由嗤之以鼻:“就算是我想要饶过你,蜀云门规可绕不过你。”
柳莫峰听到这话,心中一声咯噔,脸上满是惧意,当即咬了咬牙,翻身跃起,身形跃动,便欲逃离,但却没料到他前脚方才踏出一步,一道凌厉的剑气便是挥洒而出。
剑气一针见血,直接便是斩断了柳莫峰大腿之上,柳莫峰一声痛呼,身形越俎,重重摔在了地上。
楚天卿面色阴沉,冷冽的目光投在了柳莫峰身上,冷笑一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是在逛窑子吗?”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白衣提着长剑,傲然踱步,信步走向柳莫峰,脸上杀意凌然,剑上青光流转。
柳莫峰见状,止不住浑身颤抖,面色如丧考妣一般,露出了一张很是难看的哭丧脸,急忙颤声讨饶:“师弟饶命,师弟饶命!”
只是楚天卿对于柳莫峰这般连声讨饶,置若罔闻,面含冷笑地走至柳莫峰身前,扬手一剑,便是直接挑断了柳莫峰腿上的筋脉。
“这一剑,是因你无视蜀云门规。”
楚天卿冰冷的声音自灵武台上响起,不仅是那被挑断脚经的柳莫峰,纵然是场外的诸多弟子,也是因这一幕愣了愣神。
谁能知道,这个看似温和如玉的楚姓亲传,竟会有此等雷厉风行的手腕!
不过楚天卿却是一脸无谓,眼前这种断人经脉之事,若是和九州大会比起,就显得有
不过楚天卿却是一脸无谓,眼前这种断人经脉之事,若是和九州大会比起,就显得有些小打小闹了。
在那场九州大会当中,远比起现在这挑经断骨之事,要血腥的多,杀人于被杀的事例见多了,楚天卿的心性自然也会有所改变,故而相较于让他冠冕堂皇地装一装正人君子,倒不如拾起老本行来得得心应手。
在柳莫峰满是惧色的目光中,楚天卿再一次扬起长剑,“这一剑,是因你妄杀同门弟子。”
剑尖寒芒闪烁,瞬息之间便是将柳莫峰手脚上的经脉尽数斩断,往后就算这等伤势可以恢复,也必然会因此染上不可挽回的隐疾。
柳莫峰惊骇已极,由于方才祭献出本命精血后,面色惨白,再无反抗之力,被挑断四肢经脉后,一股无以复加的疼痛遍布全身,一丝彻骨彻心的恐惧之意,更是在起心底弥漫开来。
“最后一剑,则因你心性阴邪,误入修仙歧途!”
还不等楚天卿递出下一剑,一道苍老的沉喝声悠悠飘荡传来,忽而东,忽而西,辨不清究竟从何而来。
那话音方才落定,只见一道剑气,便是自遥遥天际挥洒而出,剑气青色光华,剑意之雄浑,纵然是在灵武台下观望的唐奕,也不禁面露惊异之色。
那道剑气在空中接连闪烁,而后嗖的一声,便是窜入了柳莫峰的体内。
“啊!”
当那道剑气窜入柳莫峰体内后,他当即便是跪倒在了地上,面目狰狞,表情扭曲,一阵痛苦万分的痛呼声陡地响彻了整片灵武台。
柳莫峰只觉得体内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在他穴顶泥丸宫中,更是爆发出一阵嗡鸣,恍惚失神,无尽的痛苦在柳莫峰体内蔓延开来,饶是以楚天卿的定力,见状也不由得眉头皱了一皱。
灵武高台上的六位仙师见状,皆是猛地一惊,董禄山当即面露惊骇,盯着那场中的一幕,颤声道:“这是……问心剑!”
唐奕皱了皱眉头,朝着那道剑气挥洒的方向望去,而后高台上的六位阁主,也是不约而同地相继眺望。
只见那遥遥天际之上,是青衣御剑,凌空而立,一张苍老的脸上,神情淡漠,俯瞰着偌大的蜀界。
灵武台上的楚天卿也是抬眸一望,看着那道御剑虚空的青衣人影,面露一笑,握剑朝着那青衣人揖了一礼,恭声笑道:“多谢赵老前辈相助!”
那御剑的青衣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做停留,心念悄然转动,那柄被他踩在脚下的长剑剑锋一转,便是扶摇直上,消失在了极北的天际。
董禄山、候闵等人看着那道消失于天际的青衣人影,皆是神情恍惚了几分,唯独李秋悦依旧面露平静之色,轻声呢喃了一句。
“那便是三百年前杀透北玄的赵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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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玄,大明国。
玉安城作为大明国的都城,车水马龙,人头济济,可谓一派繁华景象。
文人名士所言的那一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所指之处,赫然便是这座屹立千年的玉安古城。
大明国作为东玄大国,坐拥七十城郡,万万人口,西拥甲士二十万,镇宁隋,南拥铁骑三十万,踏羌越。
十余年前那场春秋大战中,大明国更是以南疆三十万铁骑,踏平了一个又一个小国,一座又一座城池,又以西北荒芜之地为界,修筑城池,抵御异族,可谓是地广物博,称天朝上帮!
玉安城外,有两骑绝尘而来,一男一女,男子身着一袭黑衣,腰佩双刀,相貌并不出众,但那分气质,却不似俗人。而身着一袭锦衣的女子,则可谓是相貌姣好,身段修长,纵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担得起“美人”二字。
“数年不来大明国,玉安城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这派气势恢宏之景,也委实不负那句‘千官望玉安,万国拜含元’的美誉。”
黑衣男子勒停了马步,放慢速度,缓行入城,看着这座繁荣的古都,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那名身着青衣的女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偌大一座玉安城,这几年来可算不得平静,这座城中,恐怕光是王府的死士鹰犬,便有不下三十人。”
黑衣男子似是没有听到女子所言,行至城门处,便是翻身下马,牵着那匹高头大马,禹步慢行,进城后更是稍作停留,寻了一处市井街边的酒肆,悠然坐了下来。
他向小二要了两壶清酒,扭头看了一眼内城那座雄伟恢宏的宫殿,笑道:“不知沫雪师妹可曾听说过,大明国的两绝?”
身着锦衣的唐沫雪摇了摇头,“我虽生于大明,但自小便在蜀云中长大,来大明国时,只是去过两趟王府,不曾来过玉安。”
卫凌自酌自饮了一杯,:“大明铁骑甲天下,是为一绝,不过三十万铁骑皆在淮南王之手,说的明白些,也并非是宫中龙椅上那位掌权之物;而这第二绝,赫然就是大明皇宫里的雕栏玉砌,绝美佳丽了。”
“据传闻当今大明国龙椅上的那位,可算是个风流皇帝,古人常言‘三千红杏春满园’,但这位风流皇帝握在手里的佳丽,那止三千之数?”
饮下一杯酒后,卫凌一解长途跋涉的疲倦,望向那座豪奢王宫时,不由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据说这位风流皇帝有三好,好诗画,好美酒,更好美人,十余年前那场春秋大战中,其余两国的君王皆是在搜罗着天下的珍奇异宝,文人能士,可当今龙椅上的那位倒好,不要珍奇异宝,只收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不求能人异士,只求红粉佳丽。”
说到此处,卫凌嘿然一笑:“当初诸多山河破碎的王朝宫殿里,更是有不少姿色超然的女子被其一纸谕旨掳掠进了大明王宫,据说这里头更是有一位容貌倾国的异域女子,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啧啧,若是换做我,就算放着天下不要,也会想着把那座王宫收入囊中!”
唐沫雪只是望着那座雄奇的城池怔怔出神,对于卫凌插科打诨的言语,置若罔闻,良久后,才朝着卫凌打趣了一句:“卫凌师兄当初三入西楚皇宫如闲庭漫步,想取龙椅上那位的项上人头,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谁道卫凌闻言,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到天下兴亡,朝代更替,小到一个人的生老病死,这世间皆有其道可循,说的通俗些,这天下有着一种叫做气运的东西存在,不论是凡人武夫,还是仙人精怪,都逃不过这气运的约束。那位皇帝既然能坐上龙椅,必然就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当初我三次杀入西楚皇城,不一样是无功而返,还险些将性命交代在那名用刀的武夫手里”
唐沫雪闻言,嫣然一笑:“若是按照这般说法,那天卿师兄,可算是身负大气运者?”
卫凌愣了愣,旋即道:“就算是有了再大的气运,恐怕也比不上南疆的那位吧,恐怕天卿那小子如何努力,也难以企及南疆那位的十之一二吧……不过修仙之人本该断去尘缘,那个淮南王的位置,乃至于南疆的三十万铁骑,对于天卿而言,倒也谈不上什么难以割舍之物。”
唐沫雪不置可否,起身饮了一杯清酒,深吸了口气:“天下大势,气运兴亡如何,皆不是我们管得着的,我们能做的,便知是效命于王府,为王府杀去那条溜进大明国里的泥鳅。”
卫凌也是起身,握了握刀柄,眼中中露出一抹寒光,却依旧是神态悠然,以那副半吊子的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想要浑水摸泥鳅,势必是要深陷进大明国这臭气熏天的泥潭喽!”
第一百零三章赵宣生
玉安城,武侯府。
一座奢华气派的大院,坐落于王府当中,这座罕有人出入的庭院,竟是比起武侯的大院还要豪奢,院中屋舍密排,百步一长廊,十步一短亭,光是凭这长廊的紫檀雕栏,便可见一斑。
偌大的庭院很是清寂深幽,四顾环望,除了莺飞雀鸣,再无半点杂音,虽初春时节,玉京罕逢春雨,可这处庭院中,却难得有一派花草欣欣向荣的南国风景。
院中拥一处气派楼阁,楼阁呈现六合之状,高三层,气势恢宏,楼阁大门敞开,门上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上书“养气修心”四字。
阁中的景象更是奢侈至极,随处可见名家字帖诗画堆积如山,名墨宝砚数不胜数,楼阁四周置放着一册册古籍,皆是价值不菲。
阁中另设有紫金香炉六鼎,置于楼阁四周,清雾袅袅,紫檀雕花玉台一案,上面随意摆放着笔墨纸砚,书画古籍,砚台中墨色尚新,一张雪白的熟宣随意摊置于桌案,纸上书有劲草一行,如凤舞龙飞,一眼便知出自书法大家手笔。
“今日这棋乱无章法,你走神了。”
一阵语调平淡地声音突然在阁中传出,定神看去,豪奢气派的楼阁中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人花甲年岁,一人四十上下,不惑年岁,二人之间隔着一张低矮木桌,桌上刻有棋盘,在两人言谈之际,黑子白棋,悄然敲落在棋盘上。
棋盘上白棋得势,大杀四方,黑棋四处受制,被压得难以动弹。
手执黑棋者正是那名不惑年岁的中年男子,他望着棋盘,怔怔出神,指间捻着一枚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若有所思。
那花甲老人见状眉头微皱,“练武既炼心,心猿意马气躁难平,并非善举。”
执黑棋之人闻言,抿了抿唇,良久后抬眸看了一眼那花甲老者,说道:“晚辈心中有一疑惑,欲求赵前辈明解。”
赵姓的花甲老人点了点头。
执黑棋的中年男子递出棋子,落于棋盘上,“敢问赵前辈,何谓江湖?”
赵姓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世人皆说九州当中有两个江湖,一个是武夫的江湖,一个则是仙家的江湖,存小异而大同,不过在我赵宣生看来,世上的江湖不过一个,武夫也罢,仙人也好,亦或是那庙堂上的儒士,释门里的和尚,最终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自己心中的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那赵前辈可就算是武夫江湖当中的风流人物了。”
男子此言一点没错,赵宣生如今花甲年岁,成名却足有半个甲子的时间,赵宣生九岁练武,虽与仙道无缘,但在武道上却有着极大的造诣,天资绝顶的赵宣生十四岁便已有了武道小宗师的境界,十七岁便可与先天修士力拼。
而这位有刀道扛鼎人称号的刀圣,真正握刀练刀,踏上武道巅峰已是及冠年岁,而后短短十载时间,更是让这位武道大师悟到了用刀的意境,刀意大增,登堂入室。
半个甲子前,赵宣生手握一刀,竟是与玄阳修士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而后又是三年,赵宣生再寻到此人后,却只以三十回合,便将此人斩于刀下。
故而也便有了那武道至极,可杀玄阳的说法。
赵宣生对于男子这番夸赞,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若说武夫的江湖有十甲,我至多不过算是占了最后一甲。练武之人虽凡胎肉骨,难以企及那些吞纳天地灵气,渡劫飞升的修士仙家,但也绝非挥刀斩玄阳这么简单。”
男子略作思酌,可依旧是听得云里雾里,心中疑惑万分,喃喃道:“喜好琴棋书画,饮烈酒喝清茶的剑道名流,武道青史当中,当真有过此人?”
“所以说世人常说百年江湖千年仙,江湖上的武夫终究是太过健忘了,就算是六百年前有风流人物在这座江湖中激荡起惊天的浪花,在六百年的沉淀后,就连涟漪也不会看见。”
赵宣生摇头苦笑了声:“也可能是这位剑仙的诗赋掩去了他的剑道的出尘,毕竟能写出青衣赋这等流传数百年的名句,天下文人墨客,几人能够做到?”
赵宣生这话一出,男子当即便是一惊,一脸错愕与惊异地道:“莫非前辈所说的此人,是诗圣李清白?”
赵宣生笑而不语,又是信手拈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此时白棋的得了大势,一路碾压,纵然是棋道国手在此,黑棋恐怕也已回天无力。
“这局棋,是你输了。”赵宣生语气淡然地道。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片刻后,脸上的笑意却是骤然凝固,他扭头看向了楼阁之外,眉头紧锁。
赵宣生则是和煦一笑,起身稍稍舒展身体,看向楼阁之外,笑道:“能闯入戒备森严的武侯府,看来也并非等闲之辈吧,是来找你的?”
男子神情有些凝重,点了点头。
赵宣生幽幽叹了口气,笑骂了声:“你这小泥鳅,在西楚待得不安生,竟是给我惹出些祸端来,不过也罢,有些年头没动过刀了,权当是活动一下筋骨罢!”
说罢,他便袖袍一挥,自酌了一杯上佳的美酿,举起酒杯,颇有些举杯邀故人的意味,“既来之,则安之,两位也不必藏拙,来我修心阁中,共饮一杯美酒,岂不快哉?”
第一百零四章螭龙
赵宣生的话音方才落定,两道身影几个兔起鹤落,便是跃入这偌大的武侯府阁院当中。
“美酒是好,只是这酒若是赵前辈给的,晚辈还当真不敢喝。”
身着一袭黑衣的卫凌,双手置于腰间刀柄之上,风度俨然地大笑一声。唐沫雪则身穿着一袭锦衣,承托着那张绝美的脸蛋,她看了那名在赵宣生身旁的中年男子,目光尤为冷冽。
中年男子感受到那股冰冷的视线,不以为然,反倒是看向了那俨然大笑的卫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卫凌,我与你无怨无仇,更与蜀云没有丝毫关联,为何不愿放过我?”
卫凌闻言,冷笑道:“陆离啊陆离,既然打算叛出王府,与南疆为敌,那便只得以死谢罪,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当年我三入西楚皇城,不曾取下西楚储君的首级,竟是还让你这只王八给溜走了,实属可惜。”
名为陆离的中年男子,听到这话,身躯不由得一阵颤抖,咬牙道:“没想到你卫凌也甘愿做王府的走狗,就为了南疆那位世袭罔替的王侯世子楚墨,当真值得你为王府卖命?”
卫凌笑着摇了摇头:“卫凌不过一介散人,愿意为王府办事,也并非就是王府中的鹰犬死士,不过是当年淮南王有恩于我,还去这桩人情罢了,至于那位世袭罔替的楚墨,确实深得三十万铁骑军心,但也绝不值得我卫凌为之卖命。”
陆离眉头一皱,道:“既然不为楚墨卖命,为何要苦苦相逼,若放我一条生路,不管是对你我,还是对大明国,都有好处。”
卫凌森冷一笑:“大明国如何,卫凌管不着,若论好处,你那颗项上人头便足矣。”
陆离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道:“若要我死未尝不可,叛出王府的那一日起,我陆离的性命便已在刀俎之间,陆离何曾舍不得区区一条性命,只是好歹也要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
卫凌身旁的唐沫雪抬起脸庞,以那双清澈的眸子望向陆离,“王府确实没有理由杀你,但两年前你买通了那位刺客,欲要截杀参赴九州大会的淮南王次子楚天卿,这便是杀你的理由。”
陆离叹了口气:“此事乃是楚墨托我置办,若为王府,乃至于整个南疆的格局考虑,楚天卿必不可留,若非淮南王不听我的谏言,当年我陆离又怎会叛出王府?”
卫凌冷哼一声:“他们二人的兄弟相争,我卫凌确然管不着,自古传嫡不传庶,立长不立幼,淮南王已将南疆的三十万铁骑交付于楚墨,天策大将军之职,更已是向朝廷求得了世袭罔替的机会,天卿对此事无争,一再退让,而今又是斩去了世俗红尘,踏入蜀云静心修炼,可那楚墨倒好,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