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所谓不登山巅不知山高,不入蜀道不知蜀险。
此刻沉丹灵池之中,除了磅礴的灵气交织,还可见有紫气纵横其中,东来西往,好是奇妙,只是那青云殿中借水镜观望的众人,却是浑然不知。
沉丹灵池的中央,那一方三丈石台中,楚天卿端然盘坐,任由着一阵阵惊涛卷起骇浪,扑打在他身体之上,白色衣襟早已湿透,就连那皮肉之上,也可见被浪花击打的通红之色。
楚天卿面无表情,只是不断运转着紫阳灵诀,抵御着阵阵灵气巨浪的拍打,丹田愈发充盈,七窍百骸却是无比的舒适。
但在这等恐怖的拍打下,只有先天境界修为的楚天卿终归还是有些吃不住疼痛,咬着牙,不禁咧了咧嘴。
此刻,可见他腰间闪烁出一道微弱的紫色光晕,片刻间,光芒大盛,紫玉发出一阵嗡鸣,迅速自楚天卿腰间飞窜而出,窜入楚天卿结印的双手当中,那周遭刺目的紫光被收敛而起,转而一变,那玉符散发出一阵温和的紫色光芒,将楚天卿笼罩其中。
一阵阵浪花再拍打之时,却是减去了不少力道。
灵池中央的石台宛若一个无形的漩涡,将那百丈之大的灵池搅动而起,雄浑的灵气翻腾不止,纵横交错,最终涌入那团萤火微光之中。
一袭白衣矗立惊涛骇浪当中,纹丝不动,有着玉符的帮助,那些浪花带来的冲击明显减弱不少,而那狂躁汹涌的灵气,也在进入紫玉柔光的同时变得温顺无比。
楚天卿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运转紫阳灵诀,不断引气入体,淬炼经脉骨骼,巩固先天境界。
就这样,楚天卿在灵池中已是盘坐半日有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沉丹灵池当中的灵压非但不曾减弱,反而急剧增加。
惊涛涌起,拍打在楚天卿身上的力道更是加强了几分,楚天卿眉头一皱,枚想到在这沉丹灵池当中待得越久,那分磅礴灵气带来的压力则更是强大,不过半日时间,那分灵压便已经让得楚天卿有些喘不过气来,纵然有玉符缓解压力,但在浪涛猛烈的击打之下,楚天卿身上已是出现多处淤青之色,皮肤也是被那股压力压得有些发紧。
楚天卿在石台上遭罪,可那玉符却是相反,见那滔天灵气用来,欢快的发出一阵嗡鸣,玉符顿时化身为一个无底漩涡,疯狂地吞噬着精纯的灵气。
楚天卿感受到那玉符所分担掉的压力,不禁干笑,也不知这玉符是何材质,竟是如此牢固,若说一般灵宝吸收如此之多的精纯灵气,恐怕早就说被这狂暴的灵气撑爆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狂暴无比的灵气,一旦进入楚天卿体内,就会涨得他筋脉生疼,可这玉符吸收的灵气抵上楚天卿数倍之多,却丝毫不见停歇之势,反倒是来者不拒。
玉符吸纳之势愈发迅速,玉上的玄奥字符,也是愈发明亮,愈发繁杂,好似那天穹繁星,繁而不琐,杂而有序。
而在这紫芒照耀之下,楚天卿丹田灵海当中,也正发生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
楚天卿神识游走体内,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的灵海当中可见一缕缕紫色雾气弥漫扩散,随着紫阳灵诀的运转,紫雾显得愈发浓郁。
紫雾当中,似有光芒闪烁。
楚天卿神情凝重,不禁疑惑,自语喃喃道:“这是何物。”
当年晋入先天境界之时,也不曾有过这般异常景象,难道是这沉丹灵池的作用?
不过如此一看也不大想,就在楚天卿百思而不得其解之时,脑中仿佛有灵光一闪而过,他怔怔出神,却是道出了一句自己都不曾听过的话:“天地混沌,有紫气东来,紫气生阴阳,阴阳成物,万物初始.....是为鸿蒙紫气....”
这一言道出,他手中那枚紫玉光芒突然大作,紫光四射,照耀八方,紫光所致之处,那沉丹灵池中的骇浪惊涛皆是一顿,转瞬跃回水平。
霎时间,池内风平浪静......
那紫光温和,无形间,楚天卿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响动
楚天卿只觉得自己神情有些恍惚,浑然不知自己口中已是念出一句句从未听说过的言语:“紫气鸿蒙,自东来而西去,无形无影,滋润宇宙洪荒,温养天地玄黄,衍生万物,故万灵生于紫气......故有天道而成......”
楚天卿神情神情愈发恍惚,可体内紫阳灵诀,却是自行运转而起,无形之间,体内灵海愈发充盈,竟是足足扩大了一圈,楚天卿感觉脑袋极为沉重,可身体却端然而坐。
悄然间,那双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之时眼中瞳孔却非黑褐色,而是呈现淡淡地金色,好似琥珀。
楚天卿不曾开口,只是恍惚的神识顿时清明,他看向四周,只可见一片空白,再无他物,他面色凝重,喃喃道了一句:“怎会在玉阙之内?”
人有神识,源于天窍泥丸宫。
修仙道者,入先天境界,泥丸宫中将被灵气淬炼出一道神府玉阙,催生精神力,无形无影。
而此刻,楚天卿的神识仿佛不受自身控制,进入到了那泥丸宫内,玉阙当中,更被死死困在了其中,不得动弹。
而此刻,那空白如纸的玉阙中,逐渐蒙上了一层紫雾,紫雾一晃,催生万物,玉阙当中竟是一片汪洋,汪洋之中,一点金光若隐若现,片刻间,竟是一株金莲露出水面.......
莲呈紫金色,惶惶耀眼。
“八百年后的天下?”
不见任何景象,楚天卿却听闻一阵不可辨男女的声音沉沉传来,好似饱经沧桑岁月,带着一股古朴意味。
那语言一出,楚天卿只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乏力,而后有剧痛传来,他恍然回神,不禁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神识已经从玉阙中遁逃而出,他不经意间咽下一口唾沫,心底发寒。
“刚才那是什么?”楚天卿后脊有些发凉,不禁发出声来,睁大眼睛望了望四野。
沉丹灵池还是方才的沉丹灵池,只是此刻已是天穹如墨,日暮月出,星野密布,恍惚之际,竟然已是自清晨时分入了夜中,他神识又是遁入体内,此刻,却是让他猛然愣了神。
只见得他灵海当中,紫气缭绕,有九株金莲在灵海当中落地生根,茕茕孑立,莲呈紫金色,以灵气为食,吐出无穷紫气,周而复始,不休不止。
这一天之内,除去这般变化,他的灵海也是扩大了整整一倍不止,其间氤氲缭绕的紫气,比起先前吞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更为精纯。
“紫阳灵诀二重天?”
楚天卿感受到体内微妙的变化,脱口而出。
他犹记得那卷《紫阳灵诀》心法上有记述:鸿蒙紫气源于混沌,落地生根,根生莲花,呈紫金色,莲开九株,是为二重天。
难道之前他那半梦半醒的状态,也是因为紫阳灵诀突破到了二重天的原因?
那么自己神识被封入玉阙又该作何解释?
如此想来,楚天卿却觉得头痛欲裂,脑中灵光一闪,仿佛跃过了几句话,像是在哪里,但灵光消瞬即逝,现在再想去回忆,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反而引得脑袋一阵生疼。
啪!
沉丹灵池中腾起一道巨浪,扑向楚天卿,狠狠地打在楚天卿身上,这才让楚天卿回过神来,他手中那块紫玉依旧散发出温和的紫芒,只是那玉符上符文闪烁,比起先前却是繁琐了不少!
此刻,天道峰青云殿内,七人目光盯着那潭清水,隔着水镜而望。
李秋悦秀眉一蹙,问道:“诸位阁主可曾看到刚才那一瞬?”
众人点了点头,唐奕眉头紧锁,说道:“沉丹灵池静止了片刻....”
秦月初说道:“沉丹灵池千百年来,巨浪翻腾,从无休止,不像是偶然...”
白衣儒士蓟子轩闻言,面露疑惑,问道:“不是偶然,那又该作何解释?”
秦月初摇头,不知作何回答。
七人当中,李秋悦面色异如反常,柳眉蹙起,她的感知程度显然不同于众人,那沉丹灵池静止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有紫光冲天而起,抚平沉丹灵池,而后消瞬即逝。但正是那片刻间,李秋悦却看到盘坐于石台上的白衣人悄然睁眼,原本黑褐色的瞳孔竟是有一瞬呈现出琥珀之色。
而最令人心有余悸的,则是那琥珀色的瞳孔出现的一瞬,就仰天而望,目光仿佛是直接透过那水镜,与李秋悦对视。
对视仅仅是一瞬,却让素来心静如水的李秋悦心悸至极,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让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悄然咽下一口唾沫,贝齿咬牙,片刻后恢复如常,没有谁察觉到。
也正是在这一刻,那条潜游于丹桥画境当中的蛟龙猛然出水,灯笼大小的巨眸开始微微眯起,紧紧盯着丹桥尽头,看向那云岛灵池,身形游动动,后退十丈,似是在畏惧什么。
片刻后,蛟潜深渊,庞大的身躯消失在了水面,踪影全无。
而此时,蜀道千里之外,一片大漠当中,风沙席卷,方圆十里不见人迹,片刻后,可闻马蹄声渐行渐近。
天穹浓云如墨,夜色凛然,正是在这月黑风高夜,大漠上有一人一马踏着荒沙而来,仔细看去,马上之人是女子,身着一袭黑色锦衣,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人马不做停留,往东而去,转眼间便是消失在了漫天黄沙当中。
一骑绝尘来,锦衣夜行去。
入眼处,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大荒漠,飞沙走石,凄凉无比。
此处,属大明国西疆边境。
万里飞沙,千里扬尘,百里不见绿荫,荒凉至极,罕有人迹。
然而,正是在这么一片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荒原上,一座雄奇的关隘却坐落于此。
江阳关,是这座关隘的名称,关隘建成的初衷,是为了抵御大明国西疆之外的西荒胡人入侵,但自从二十年前大明国踏平西域南疆后,也就没有西疆胡人这个说法了。至于这一座城池,则是沦为一座废城,直至大漠中有马贼匪徒兴起,大明王朝才派遣军队入驻,镇守这片关隘。
有了军队镇守,再加上这一片大漠连接西蜀,常有商旅途经,关隘内也就逐渐有了繁荣之景。
只不过繁荣之下,却也别有隐喻。
有人曾说过,大明有江阳关,关内繁华,兵是蛮兵,民是乱民,商是奸商,官是贪官,这个说法,丝毫没错。
江阳关位处大明国极西,天高皇帝远,又不经战事,没有朝廷拨款资助,入驻江阳关的将士也就是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一种,在兵头子的带领下,江阳关也就与大明国断绝了来往,私自为政,军队更是勾结关外盗匪马贼,干些不干净的勾当。
当然这兵头子和匪头子一旦搭上了关系,最是难熬的还是属城内百姓,故而城内百姓也是刁钻之至,不辱乱民的称呼。
那奸商,更是不必多说,自古就有那么句无奸不商,无商不奸的话,至于贪官嘛,大明王朝文武百官,要说是能做到两袖清风,一派正气的,那还真没几个。
这江阳关中贪官虽是贪官,不过这官衔可不小,官属五品小黄门,虽能贪,但也算是个能官,仅是二十年内,便能将这么一座废城打理成如今这样,也算是不负这个黄门郎的官帽了。
这一天日当正午,江阳城内却是炸开了锅,听说是城中来了一位仙女,是昨晚才至江阳关,骑五花马,穿锦衣绸缎,要说那样貌,可就是像那天宫里下凡而来的仙女,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虽不言笑,却是让人看上一眼就能浑身发烫。
而后那位貌美女子所住酒楼的消息,被店中伙计传了出去,这今日一早,江阳关内便就是满城空巷的景象,至于这最热闹的,还得属这素来生意清淡的“江阳楼”了。
来客非富即贵,江阳楼一层中已是座无虚席,就算是囊中稍有羞涩者,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掏空钱袋也要挑那好酒好菜上,原因无二,就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有如此人山人海之景,就连那江阳楼的掌柜和伙计都笑开了眼,想着这才初春,就能招揽来这么好的生意。
当然酒楼能有如此热闹,还得是多亏了二楼那位风姿出尘,貌若仙女的小姑奶奶了。
为何如此说道,恐怕还得从早晨那位不长眼的富家公子哥说起了,但这见色起义是人之常情,说白了男女都一样,那富家公子在这江阳关横行惯了,一身纨绔习性,见那小女子长相貌美,也便打算上前调戏一番,若是能拉上自家床铺来一个飞龙戏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这富家公子说倒霉也是倒霉得很,先是说了句荤腥话语打算上前调戏,却不料那女子用的一手好剑,剑法不俗,一剑便是削去了这市井纨绔的发髻,当即就把那公子哥吓得跑出酒楼,溜之大吉。
可没想到不出三炷香的时间,那公子哥竟是请来了江阳关内的几位马匪头子做帮凶,心想他一个身板子弱的纨绔子敌不过那小娘们,请来了这几位刀口上舔血的大哥,那小娘们会剑术又能如何,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大不了就是让那几位大哥先尝尝鲜,最后也能轮到他爽上一爽。
可谁能料到,这几位匪头子方才上楼,想要活擒这细皮嫩肉的小娘们,便被那锦衣女子一剑削去了脑袋,连还手之力都不曾有。而那纨绔公子哥则是更惨,被那女子飞来一剑戳穿肚子,钉在了墙上,众人见了也不敢去救,生怕惹恼了那为剑仙女子,以至于那名当了出头鸟的纨绔公子哥,就这样被钉在墙上,活生生的流血至死了。
这件事之后,酒楼二层也就只余下女子一人,毕竟这么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仙女子,谁敢得罪,就怕那剑仙女子一恼便取了自己的小命,那可就是染了天大的晦气了,若是连命都丢了,再好看的女子能顶个屁用?
酒楼二楼,一袭锦衣的唐沫雪饮着杯中的茶,也不理会楼下那些市井莽汉的聒噪之声。
也就在这时,天阳楼内走进一人,三十岁男子模样,身着黑衣,乍眼一看却是生得平凡,若要要说有何不同常人之处,估摸着也就是男子腰间那两柄佩刀了。
两柄佩刀一黑一白,刀鞘华美,是以昂贵的金楠木所制。
但是,正是这么一个丢在人堆里都不算起眼的人物,却是在众人目光底下,踏着木板台阶,一步步向着二楼走去,面色平淡。
那店中伙计见了却是一惊,敢情又遇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有那被钉死在墙上的公子哥珠玉在前,竟然还打算去打搅那位姑奶奶吃饭饮茶?
伙计叹了口气,想来今天银子是赚了不少,可想着要打扫这些血腥之物,却是让得店小二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一阵作呕。
但出乎众人意料,那腰佩双刀的男子步入酒楼二层,却并未被驱赶而下,楼上更是不曾听闻打斗之声。
“啧啧,你这小妮子下手可真不含糊。”卫凌上楼,目光瞥了一眼被一剑钉在墙上的尸首,砸了砸嘴。
唐沫雪面无表情,看了卫凌一眼,只是淡淡饮茶,说道:“我不曾想到,原来卫师兄便是那位藏匿于蜀道锦城中的死士巳。”
十二名效命于淮南王府的鹰犬死士,素来不见面,纵然连唐沫雪也只知十二人当中的三人,只是这三人皆是不幸死于那场九州大会的归途当中。
卫凌一笑,说道:“巳不过是淮南王安插在蜀道的一尾游蛇罢了。”
唐沫雪抬头看着卫凌,问道:“那你此行来江阳关,是为了什么?”
卫凌浅笑:“一来是协助你肃清王府暗敌,二来嘛,就是因为天卿那小子了。”
唐沫雪双眸微眯,脸上似有敌意,继而问道:“与天卿师兄何关?”
卫凌道:“死士死士,赴死之士,你此行的任务不过就是来送死罢了,以你那先天境后期的修为,遇上那家伙,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你死了,天卿那小子心里怕是也不会好受。”
“死士不死,何称死士?死士寅的命不过是淮南王给的,如今还命于王府,也无妨。”唐沫雪闻言,眼帘下垂稍许,可见轻盈地睫毛覆于眼上,淡然说道:“至于天卿师兄那边,自然会有一个唐沫雪游历东玄的借口在,十年后,唐沫雪也不过是个过往之客,谁还会记得?”
“此言差矣。”打住唐沫雪的话,却也不做回答,随意坐下,对着楼下喊了句:“小二,上酒!”
楼下小二闻言,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也便屁颠屁颠跑上了楼来,见这位配双刀的黑衣游侠悠然坐在那位用剑女子对面,语调轻松,也是不由得怔了怔。
也不知这位游侠说了些什么话,竟能让那位一剑砍去三位马贼脑袋的姑奶奶面无愠色。
“要两壶好酒,三斤熟牛肉。”就在小二思绪万千之时,卫凌开了口,说道,“若是有青竹酒,便拿上来。”
小二回过神来,下楼准备酒肉,一盏茶的功夫后,酒肉便已是上齐,小二退身下楼前,还不忘看了一眼那对坐的二人,不敢多想,倒是那楼下炸开了锅,见小二下楼,赶忙拉住小二一番询问。
卫凌也不管对面的唐沫雪,只是提起一壶酒,取来两只瓷碗,倒上了两碗青竹,递了一碗过去,笑道:“既然要死,喝茶多无趣,倒不如这烈酒青竹来得痛快。”
唐沫雪见状也不拒绝,接过那碗青竹酒,一口饮尽,丝毫不含糊。
卫凌见状,咧了咧嘴,说道:“乖乖,烈酒青竹一口闷,唐女侠可真是豪爽人呐,先前在蜀云当中的婉约女子去哪里了?”
唐沫雪则不理会卫凌的言语,开口说道:“既然你是死士巳,那先前三闯西楚皇宫之事,也是王府的意思?”
“算是一半吧。卫凌吞下几片牛肉,口齿含糊不清道:“即有丘石国国师老头的意思,也有淮南王的意思。”
唐沫雪闻言,柳眉微微一蹙:“与这一次有关联?”
卫凌点了点头:“当年我独闯西楚皇宫,本想先摘去那储君苏天奉的脑袋,再把西楚皇宫里的那条老泥鳅揪出来,可没想到行迹败露,不仅杀不得苏天奉,还让那条老泥鳅钻入泥潭,溜到了这大明国。”
唐沫雪不语,又是饮下一碗酒。
卫凌酌满一碗酒,继而说到:“只是这一次那条老泥鳅不识好歹,竟然打算明目张胆与王府作对,就是可惜这一次不同上一次在西楚容易对付了。”
唐沫雪闻言,问道:“何出此言?”
卫凌一笑:“你可曾听说过,大明国内那位可杀玄阳的刀圣赵宣生?”
唐沫雪点了点头,卫凌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西楚有曹武夫能以刀法力拼玄阳修士,当年我也在他手里吃了不小的亏,但若说用刀真正出神入化者,还得属刀圣赵宣生。”
“百年江湖当中,确实出过不少能力拼玄阳修士的武夫,但这赵宣生可不得了,传闻他只要手中有刀,便可斩杀玄阳修士,这十几年里栽在他手里的玄阳修士,已有三人,据说此人对战玄阳修士有独特的手段,而那条西楚溜出来的老泥鳅则于此人有生死交情,故而纵然是我二人联手,想要得手,也委实不算容易。”
“何时动手?”唐沫雪问道。
卫凌闻言,面露苦涩,敢情这冥顽不化的小丫头根本就没听他所说的,竟还是一心想着动手一事。
“那你有何打算?”卫凌抿了抿嘴,反问道。
“今夜子时,先杀天阳关的黄门郎,断其退路,然后直奔大明国都城,杀赵宣生,再活擒那人。”唐沫雪想也不想,答道。
“也罢,权当是我欠那小子的,就陪你去大明王朝的行宫里闹上一闹吧。”卫凌叹了口气,干脆举起整壶酒,灌入口中,望了一眼窗外,又是不住叹了口气。
想要捉住那条泥潭里的老泥鳅,怕也要弄得自己一身脏啊.....
这一夜子时,浓云如墨,月黑风高,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也正是这一日深夜,江阳城那位黄门郎府上,多了两名不速之客,才刚入府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匆匆出了黄门府,而后便是在酒楼马厮中顺手遛了两匹马,冲出城门。
直至第二天清晨,黄门府中传来一个惊动全城的消息:天阳关小黄门暴毙门中,尸体犹在,可那脑袋却是如何都寻不见了。
与此同时,早已出城大半夜的两骑稍稍放低了一下速度,卫凌掂了掂手中那颗用纱布包裹而起的脑袋,嘴角勾勒出一道笑容,随手一抛,便是扔在了荒凉的道路上。
马上卫凌洒然一笑,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去送死,若能活着走出大明国,那就算是老天爷给足了面子喽!”
两骑绝尘,消失在漫漫荒漠当中,是赴死之士,东行而去。
“已经是第三日了....”
青云大殿当中,有人面色骇然。
董胖子闻言,点了点头,赞叹道:“这小家伙,可真是能熬啊.....”
秦月初目光盯着那水镜中的景象:“这沉丹灵池中灵气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狂暴一分,如今三日叠加起来,那灵气的雄浑程度,可想而知,这小家伙不简单!”
冉屏伸手摸着下巴上似发丝般繁密的胡须,说道:“按理而言,以先天境初期的体魄,想要在这沉丹灵池内呆上两日,已是极为不易,纵然体魄惊人,也不可能待得更久,唐阁主,你门下这位弟子,手段不俗啊。”
唐奕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喜色与欣慰。
只不过自从楚天卿的紫阳功法突破二重天后,那雄浑狂暴的灵气一入体内,就变得温顺无比,故而这三日中,楚天卿吸纳灵气还是颇为轻松。
如此三日过去,他体内的灵海竟是又足足宽大了一圈,其中的灵气不断由虚浮转为凝实,也不知是否是修炼了这紫阳功法的缘故,他只觉得三日前后,自己浑身上下的筋脉骨骼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精纯灵气的淬炼下,原本纤细的筋脉足足扩大一倍,韧性是增加不少,而骨骼,则是在无形当中,愈发坚硬。
三日的修炼,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楚天卿通体舒泰,灵海内那九株紫阳金莲吸收了无数精纯灵气,色泽愈发饱满,隐隐从淡金色,变作了璀璨的紫金色。
虽然在这沉丹灵池中的三日修炼,修为虽远远还不及突破到先天境中期,但也是精进不少,不断向着先天境中期冲刺而去,短短三日修炼,却足矣抵上外界的百日修行!
“呼...”
此刻,百丈灵池中,依旧可见惊涛拍岸,声势不小,三丈石台上,楚天卿徐徐睁眼,手中诀法悄然一变,将体内最后一缕窜动的灵气收回灵海,口中吐出一团浑浊之气。
他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只听得体内骨骼一阵噼啪作响,浑身上下如脱胎换骨,轻盈无比,七窍百骸当中,更是传出一阵充盈之感。
楚天卿感受着体内愈发磅礴的灵气,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手中那块紫玉石符,手指摩挲着玉符上那一个个繁如星辰的符文,不禁面露笑意。
这几日修炼能有如此突飞猛进,必然是少不了这块玉符的助力,若非这块玉符分担压力,恐怕在沉丹灵池如此恐怖的灵压之下,他能坚持两日修炼,就已经算是达到极致了,更别提在沉丹灵池当中修炼到第三日,还能如此从容轻松。
只是,三日修行之后,灵池之上的灵气精纯是精纯,但楚天卿的灵海的需求,却已是无法得到满足,他瞥了一眼石台下方那翻涌的潮水,咽了口唾沫。
“玉符啊玉符,你可想要去尝一尝沉丹灵池中最精纯的灵气?”楚天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片刻不离石台下方那翻腾的一池灵水,五指摩擦着手中玉符。
玉符听得楚天卿的话,发出一阵嗡鸣,温和的光芒散发而出,包裹住楚天卿双手,显然对于那池精纯至极的灵气池水十分渴求。
楚天卿看了看手中的玉符,又将目光投回灵池,心脏跳动的速度急剧增加,他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那池中的翻滚的池水,跃跃欲试。
看来楚天卿是觉得这灵池之上的灵气不够浓郁,打算钻到这灵池之底吸纳灵气了!
这一幕让青云殿中的几人看到,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好小子,这是嫌在沉丹灵池上吸纳灵气不过瘾,打算跳到池紫里洗个丹水浴呀!”董胖子嘴角抽搐,惊呼道。
“我看这小子是不要命了,打算以先天体魄去硬抗沉丹灵池的灵压?”那髯须大汉冉屏眼角都是瞪直了,嘴巴哪还闲得住,与董胖子一呼一应。
“能在沉丹灵池内修炼三日之久,蜀云仙门百年以来少之又少,若说要直接跃入池底修炼,恐怕以先天体魄是承受不住啊!”见到这一幕,就连素来冷静的蓟子轩也是面露凝重之色。
“唐阁主,若是以先天体魄入池底,恐怕楚天卿是承受不住,可否要拦住他?”秦月初眉头微微一蹙,脸上也有一抹难以掩饰的骇然之色,说道:“沉丹灵池修炼一事是小,但我蜀云仙门才得一位天资非凡的弟子,若是就这样损失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不必。”唐奕面色凝重,摆了摆手:“我亲自去便可。”
说罢,他转身走向殿外,才走几步,身形便是猛然暴起,化作一道白虹直掠云霄。
唐奕身形穿过云海,径直掠走到丹池上空,并未阻止楚天卿的动作,只是远远观望,面色沉重,同时也有几分期待之色流露而出。
倘若楚天卿实在无法承受丹池的压力,他便会出手,在第一时间将其自丹池中接出,更何况还有先前他赐予楚天卿那一枚楠木令牌,只要紧急时刻将令牌捏碎,也可保证楚天卿的安全。
此刻石台上的楚天卿浑然不知自己已是被众人观望,只是用炽热的目光紧紧盯住沉丹灵池,对着手中玉符说道:“若想进这丹池之底,你便将我护住,若是我有生命安危,你也只会被丢在这灵池当中,沉沦百年。”
玉符发出一阵嗡鸣,似是答应,而后那玉符便是散发出一阵萤火微光,温和的光芒正好将楚天卿全身包裹住,光芒好似附着在他周身,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那在沉丹灵池千米高空之上的的唐奕双眼微眯,显然是看到了那一团附着于楚天卿身上的微弱光芒,又是定神看去,这才发现这些光芒正是自楚天卿手中那块紫玉石符中散发而出,好似有几分恍然,喃喃道:“难怪能在沉丹灵池中坚持三日,竟是此物!”
这紫玉石符唐奕怎会不认得,当时他独身闯入天幽荒谷历时三个月,才发现这一块玉符,当时便觉得不是凡物,只是这玉符灵性极强,一旦落入他手中,便消失了踪影,唐奕也就这样在天幽荒谷中整整寻觅了半载时间,最后那玉符不敌墟丹境界的唐奕,遁入那卷《紫阳功法》当中,再无踪迹。
而那一次去天幽荒谷的人自然不止唐奕一人,其中墟丹修士足有十人,还有三名天丹修士也为了这块玉符而来。正所谓福祸相依,若非是玉符遁入那卷天阶功法当中,不仅让唐奕无法得到,估摸着也就是那几位天丹修士对这卷天阶功法提不起兴趣,这才使唐奕躲过了一场被天丹修士追杀的死局,带着卷轴遁出天幽荒谷。
而他返宗时,无论如何做,都是无法将那玉符逼出卷轴当中,再加上他已是有天阶功法伴身,只得对这卷功法作罢。但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在无意间发现这卷《紫阳灵诀》属至纯至阳的功法,这才赐予楚天卿。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都奈何不了的玉符,竟是能被楚天卿收入囊中,这倒是让他颇为惊奇。
但万事皆是讲求一个缘分,既然楚天卿与这玉符有缘分,为人师者,自然也是欣慰之至。
“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唐奕见那玉符,笑了笑:“也许由此灵物相助,这小子以后会在仙路上走得很远吧。”
至于能走多远,他唐奕自然也是不知道,也许是墟丹,也可能是更高一层的天丹境界,这也只得看楚天卿的造化了。毕竟要修仙道,他作为师傅所能传授的,只在少数,日后如果楚天卿想要走个更远,攀得更高,还得依靠他自己去努力。
楚天卿看了一眼遍布周身的柔和紫光,再度看向沉丹灵池,咽了口唾沫,神情毅然,他心想,若是连这点风险都冒不起,还修什么仙道,还如何去追赶那名早已把他甩下千万里的伪君子柳逸?
既然自己大难不死,那么必然是要将那柳逸所给予他的尽数奉还!
哪怕身陷绝境,在所不惜!
毕竟楚天卿与那伪君子的差距已是极大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眼下这沉丹灵池便可让他缩短不少时间,如此机会,他怎会放过?
为报那一箭之仇,眼下沉丹灵池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要跨过去,纵然冒险一试,也然值得!
噗通!
落水声传来。
巨浪翻滚的沉丹灵池中,一道身影决然跃入池中,身形被巨浪吞没,直入丹池之底。
沉丹灵池当中,翻滚的巨浪稍稍平缓下来,可见那灵池的中央出现一道漩涡,漩涡不大,纵横七尺,漩涡边缘,紫光弥漫,那微弱柔和的紫光,竟是将那周遭席卷而来的恐怖灵压挡住,形成一处通道,正好供一人通行。
咻!
通道中,一道流光突然暴掠前行,只是那道流光行至一半,速度却是稍微慢了下来,在恐怖的丹水灵气的作用下,那道紫光终是承受不住恐怖的压力,顿时消散而去,窜回楚天卿掌间玉符当中。
“该来了!”
停止在丹池中,楚天卿神情肃穆,沉喝一声,旋即一道道灵气自灵海当中汹涌而出,窜入掌间玉符之中,玉符光芒大盛,宛若一个小太阳在池中冉冉升起,不论那池水如何汹涌压来,都无法进入楚天卿周身三尺。
楚天卿心念运转,口中诀法喃喃,运转起紫阳灵诀,一边吸纳灵气,一边将灵气注入玉符当中,借助玉符抵御沉丹灵池中铺天盖地而来的灵压。
他继续深入,与刚入灵池时截然相反,到了这灵池中层之时,那灵气已是出乎意料地狂暴,再往下游走,速度愈发缓慢。
楚天卿朝着丹池底端再是游动了三分之一的距离,只感觉一股远胜于之前的灵压铺天盖地而来,覆盖在他周身三尺之外的紫气灵光骤然一缩,这一次收缩可是足足有一尺距离,看得楚天卿不禁面露骇然之色,惊叹一句:“好强的灵压!”
只不过这灵压越强,也就证明这丹池当中的灵气越充沛雄浑,再运转紫阳灵诀吸纳灵气时,楚天卿已觉得此时修行的速度比起在那丹池之上,足足快了一倍不止!
在那丹池上方修炼一日便足矣抵上外界一月苦修,那么这快了一倍,就是能足足抵上外界的两月苦修,况且这还没到丹池底部,若是到了丹池底部,那灵气的浓郁程度,恐怕还要再盛一分!
只是游走到了这里,楚天卿却是犯了难。
在那股恐怖的灵压下,以他先天境界的体魄,却已经难以再下潜半步了。
楚天卿面露苦涩,手中捧着那道玉符,说道:“丹池之底近在眼前,你再多用分劲呗。”
玉符发出一阵嗡鸣,而后颤动而起,光芒更是盛了一分,楚天卿周身那团紫光作势向外挤了挤,再度将池水隔开三尺有余。
楚天卿见状,口中法诀不断念转,双指一叩,指尖雷光闪动,片刻后飞闪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