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戚云儿进来除了告状喊冤说“只见知府大人”,其余时间就是低头跪着,半个字不肯开口。
这一突如其来的告状直接把大堂上的人雷得外焦里嫩,面面相觑之下莫不以为这个女人怕是疯了,敢告宁大人!
一个衙役更是直接斥责,“哪儿来的疯妇!快把这疯妇逐出去!”
瞧着眼前跪着的是戚云儿,海宁眉梢微冷,以前的一幕幕如闪电般在眼前掠过。有些事,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她镇定下心神,摆摆手,“按律法只要有人告状就要立案,按她说的去请知府大人。”
.......
此刻听到刘知府准后,海宁目光落在戚云儿的身上,眸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次遇到戚云儿,虽然她面有愁容,但青春年少,肌肤细腻,依然能看出有钱人家小姐的气质,而眼前的戚云儿,与以前判若两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面色惨白,目光呆滞、额上伤痕未愈,整个人骨瘦如柴,甚至似乎撑不起身上那半新不旧的衣服,才多少日子不见,人已然苍老了十几岁不止。
这个戚云儿,虽然要回了银子,但日子明显不好过。
海宁不由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以前还算润滑的手现在已是骨瘦如柴,粗糙不堪,摸上去更是冰凉刺骨。
触到海宁细腻温热的肌肤,戚云儿像被电击中一般颤抖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惶惶间手也飞快地抽回藏在袖子里。
痛苦、无奈、悲伤.......那双不甚清澈的眸子里有各种情绪交织,让海宁想起了秋后霜打之后挂在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又想起了路上路上突然受惊的流浪小动物......
海宁声音柔和,“许久没有见你了,你何以至此?”
戚云儿垂眸望着地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却并不答话。
海宁目光停留在戚云儿的面上,轻叹,“戚云儿,我和你见过不过数面,我相信你今天所为一定不是你的本心。你若是受了威胁,尽管在这里说出来,这里的每一位大人都将为你做主!”
戚云儿愣愣抬头,呆滞疑惑的目光循着海宁的话向上看,目光所及,皆是乌纱帽各色官服,济济一堂,这种威严的气氛顿如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她现在的感觉就如同被架在火上被炙烤着!身子凉、感觉热,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再者,她何德何能能让他们给她做主?
她收回目光,余光里,却看到人群里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身子又是一颤,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还魂,心狠狠颤抖了一下,唇角浮起一丝苦笑,终是下定决心,清冷开口,“宁大人不必费心了,我没有受威胁!我只是实事求是!只求大人还我那五千两银子!”
这样的话一出口,犹如射出去的箭,她再无回头路。
只不过,这个箭射了出去,最后是伤到了海宁还是扎到了谁,她不能预测!
陈泗恶狠狠的话还响在她的耳边,“你要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若是你出了半点差池,我说到做到!如今,你只要记住一点,她不是你的恩人,是收你银子的贪官!一切就容易多了!”
“贪官!贪官!”
戚云儿像中了魔咒似的嘴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忽然从地上起来,怒视着海宁,“你是贪官!”
这下不光海宁愣了,整个大堂上的人也都愣了,随后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间刺激了戚云儿,她神情激动,重新跪下,“请知府大人为民妇做主!”
眼瞅着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刘知府只能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既然你如此笃定,且将事情一一道来。”
那一刻,海宁缓缓起身,眸子里染上霜色,她拳头握紧,甚至能感受到广袖里的指尖戳向掌心的火辣感。
崔安曾经说过她即将大祸临头的话,原来是这样!
戚云儿既然能如此,她不能掉以轻心。
她定定神,只听戚云儿开口,“回禀知府大人,事情还要从上次宁大人断案说起.......”
锦儿没曾想自己转个身数银子的功夫,海灵儿又趁她不备悄悄戴上镯子,等她回过神才发现镯子已经被海灵儿戴走出门了。
这个海灵儿的做派真是太气人了!
虽说海宁让她做主,可到底是大小姐,她根本做不了这位祖奶奶的主!
情急之下,只能追上去在小巷里拦住海灵儿,变着法子让海灵儿跟着她出去买东西,海灵儿终于同意跟着她去开开眼。
于是,锦儿直接领着海灵儿来到了应天府府衙,然后装作当路过般跟海灵儿说道,“大小姐,你知道吗?这就是宁大人办公的地方了。”
府衙外站着衙役,她可不能像在自家那般称呼。
“哦,是吗?”海灵儿抬头瞧着气派的府衙,艳羡道,“宁儿就是在这里办公吗?”
锦儿“嗯嗯”点头,心里琢磨着一会进去让海灵儿当着小姐的面摘下镯子,然后让小姐狠狠教训她一下,否则这个海灵儿打死不会摘下镯子的。
她瞧着海灵儿,“大小姐,你可不知道,里面更好呢。”
海灵儿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吗?我还真没进去过。咱爹当官那会子我都没机会进去瞧瞧呢。”
锦儿一听正中下怀,和衙役打个招呼正准备把她领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远远过来一个人,她眼尖,惊喜喊道,“文大哥?”
文穆青昨天去海宁家扑了个空,一宿都没睡着,一早打算去府衙见一下海宁。
他相信海宁已经收到了他的心意。
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他的意思,他真的想听听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患了病般,吃饭不香,喝茶无味,晚上还总失眠,睁眼闭眼都是海宁的一颦一笑,那俏丽的身影总在他的眼前晃。
昨天听说海宁出去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隐隐的危机感,那么晚了她根本没有去衙门,会去了哪里?难道是去查案了?
嗯,有可能!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马上要回军营了,必须得找个机会挑明,行或者不行都是个答案,不然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思念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