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城门外依然光照如昼,满楼耀眼灯饰,如缤纷的彩虹交替闪烁,光艳无比。
大堂内,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已荡然无存。咨客、迎宾、接待、收银、保安以及服务人员全搭拉着脸,好象在办丧事,无精打采。
冯女士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走进去。
“欢迎光临……”迎宾的笑明显是装出来的。
出什么事了?她内心透出一股寒意。
“主席,您来了……我们已恭候多时。”三名接收代表全在。
张总闻声也赶快出迎。
“这是我们董事会主席冯欣雅女士。”首席代表抢先一步介绍。同时向顶头上司介绍了总经理张宇强先生。
张总顾不上客套,赶紧把近几天有人寻畔闹事的情况作了通报。
“有这种事?”冯女士面带怒色吩咐道:“立刻通知周先生,说我要见他!”
上尉的离叛,使吕倩重新燃起的生活希望被彻底浇灭了!
她无心打理餐厅,整天在悔恨与失落中徘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词。
餐厅的许多事务需她作主,有些贵重材料进货,以前是她亲自出马。可是谁找她,准是一通训:“什么事做不了,找你们来干嘛?滚!都给我滚!”
小慧、银姐都瞅空来劝过她,她沉着脸,死人不说一句话。洗浴城那边最近老有人闹事,她们不敢久留,只好惜惜离去。
吕倩真是疯了!
这天一大早,她突然把所有员工集中在一起。这月才过了九天,她命令财务按一个月,把所有人的工资结了。
“我的事,你们大家都已经知道。”她说。“但每天还要起早贪黑,和客人陪笑脸。我再无法支撑下去,实在对不住你们……”她噙着泪,深深举个躬。员工们顿时“炸”开了锅!
“倩姐,不要关门……!”
“我们不用你操心,我们会好好干……”
“生意这么好,可惜啊……”
她不理不睬,径直上搂冲进一个大包间,伏在硕大的圆餐桌上嚎淘大哭!
哭过后,她约倩雯、小慧、银姐一起碰个头,有要事相商。
“冯女士再次亲临考察,人已经到了!”周先生欣喜不已,答应一小时后,在市政府贵宾接待室会面。
上次和冯女士只在机场仓促见过一面,说是来寻找一个重要的人。并暗示,若能如愿,将把这城市作为项目投资重点。市府上下很重视,尽了全力,却一无所获。冯女士连工商界人士的见面会和市上级领导安排的晚宴都取消了,不辞而别。
周先生当时非常沮丧,世界级的富豪能光顾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城市,无疑是一次机遇。
他兴师动众为冯女士寻找他至今无法知晓的重要人物,有两个目的。
一是从个人前途考虑。
他的年龄已接近干部选拔的黄金分割线,他需要进行一次仕途中非常必要的冲刺。地方经济发展的各项指标,是最能体现政绩、实现官场飞跃的火箭。
而目前宏观调控,银根紧缩,已造成本市严重资金短缺。国内社会资本只盯着一、二线城市。如想保持并提升同级城市经济排名,只能靠大量吸引外商投资。
冯女土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动找上门,的确是个难得的引资机会。
二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在国内上上下下的关系网已能满足政治方面的需求,他要开始着手建立国际化的人脉关系。
论公,可为招商引资开辟通道。论私,便于安排子女出国留学或定居。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他已犯下党纪国法所不能容忍的滔天罪孽。一旦东窗事发,他可在国际友人的帮肋下设法出逃。
过去利令致昏的贪欲所酿成的后果,已使他无法回头!舆论界每次传出中央反贪的呼声和披露的案例令他心跳加速!
冯女士又来了,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这次,他会格外珍惜!亲自安排与接待。
上尉被软禁不少日子了,新媳妇他碰也没碰。女方成天哭着、闹着要回娘家。
心痛儿子的母亲说:“捆绑成不了夫妻,亲事办了圆不了房,你能咋的?由他去吧!”
父亲仍固执地坚持原来的想法,偏不放人!
陈婷见小施伎俩已使吕倩与上尉反目成仇,逼婚强娶的结果正如她所愿。
时机成熟,该出场了!
她被允许进入禁锢上尉的新房。
“柱子,恭喜恭喜!”她装出前来道贺的喜样。
“你这狠毒的女人!居然敢来见我?”他双手捏成拳头。
“恨我?想揍我?来吧……我情愿死在你手里。”说着,她便一头扎进他怀里。
上尉猛地推开她,陈婷应声倒地,索性坐在地上哭开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呜呜……找一个x女有什么好……呜呜……”
“不许你污辱她!”他怒不可遏。
“实话告诉你吧!”她止住哭,仍坐地不起,说:“你娶亲的事她全知道了,连照片也看了……”
“你……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出,胸口涌出一股血腥味。
“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他跺着脚狂吼。
“因为爱……”她不顾廉耻地爬过来,紧抱住他的双腿。
“爱?你配吗?俗不可耐、自命不凡……”如果对方是男人,他早就拳脚相加!
他难以想象,吕倩在经历着何种打击与煎熬,当她误以为他违背当初的诺言、另娶新妻,她什么念头都会有……
她会自虐甚至自杀,她会仇视他,即便杀了他也不解她心头之恨!
绝望、暴怒中的她会毁掉一切!……
忠孝无法两全,他不能为亲情葬送这得之不易的爱情!
上尉已失去理智,他感到天昏地暗,眼前一片漆黑。“吕倩——我不能没有你……”他一声嘶叫,如同孤狼失去伴侣在山野中发出的哀嚎!
他也疯了!用力挣开陈婷闯出院子。
父亲想拦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拼命在山间小道上一路狂奔。
父亲忙去叫人,后生们全下地了。
母亲含着泪,倚在村头的大槐树下,眺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儿啊……别怨你老子……”
冯女士邀张宇强一同和周先生会面,开他的车去。
市府大楼共二十二层,坐南朝北,庄严气派。
车到大院门口,被武警拦下,要求出示证件,登记。
张宇强正准备下车,值班室里冲出一位白脸胖子,他认识,是洗浴城的常客、市接待处的马处长。
“冯主席吗?周先生已恭候多时了!”马处长微欠着身,脸上堆满笑容。
进门手续当然免了,马处长坐上副驾驶位置,张宇强重新发动车。两名武警战士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贵宾室里头头脑脑坐了一圈人,周先生两旁空着几只华丽的欧式沙发。
“欢迎,欢迎……”他们一进门,周先生连忙起身让坐。当他握住冯女士手时,几名记者蜂拥而上,闪光灯四起。
冯女士凑近周先生耳语道:“我们能否单独谈谈?”
他怔了怔,忙答应说:“当然可以!要不,去我办公室?”
她点点头。
周先生和客人随即离开,扔下满屋的官员和记者茫然不知所措。
周先生办公室布置得豪华别致,装满各种精装书籍的书柜占据整整一堵墙,四面挂了不少名家字画,冯女士一边欣尝一边频频点头。张宇强也不客气,自己先找个位子坐下。
“这些全是国内书画大师的真迹,若喜欢哪幅,愿忍痛割爱,聊表心意。”周先生说。
“呵呵,谢谢!横刀夺爱非君子所为,免了吧。”她婉言谢绝,说:“本人对字画一窍不通,这方面今后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你纵横四海五洲,见多识广,何必谦逊。”他说着,请冯女士入座。
“今夜造访,仅为一件事。”寒喧过后她转入正题。
“有何指教,请讲。”他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洗浴城最近被一帮人搅得无法正常经营,据说来头不小。”
“有这种事?冯女士怎么关心起这个?”
“那地方可有我一半的股份。”
周先生大吃一惊!
“冯女士何时投资洗浴城?我竟一无所知,真官僚!”他望了一眼张宇强,他点头证实。
“你看你们……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向我汇报?”他责怪道。
张宇强张口结舌,求救的目光投向冯女士。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岂敢惊动周先生。”她轻轻呷了口茶。
“言重了,言重了……”周先生预感到冯女士已对当地投资产生兴趣,收购洗浴城也许是投石探路,她亲自来说这件事,分明是想了解官方对外商投资者的重视程度,这可马虎不得!
“查清了吗?是些什么人?”他关切地问张宇强。
“表面上的人不难对付,主要是幕后指使,势力太大。”
“势力?什么势力?黑恶势力!冒出一个,打一个!你们尽管放心,我立即责成公安部门介入查处!我就不信,在我的眼皮底下,是谁敢有这么大的胆?”
天蒙蒙亮,浓雾迷漫。
王进升立刻驾车赶往埋人的工地,他要亲自指挥倒混凝土,谨防出现意外。
道路的能见度不足二十米,他把大灯、小灯、防雾灯全打开,仍小心翼翼低速前行。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钟头。
工地夜间防噪不准施工。天还早,施工现场寂静无声,看门老头还没起床。
王进升使劲捺着喇叭,沉重的铁板门缓缓打开。
“王总,这么早?”老头披着脏兮兮的棉袄迎上前。
他点点头,把车一直开到惦记了一夜的地方。
茫茫大雾翻滚着,夹杂着清新的湿气朝他迎面扑来。
他无法看清坑里的情况,只好徒步下到坑底。
走到昨晚埋尸的地方,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亲自用装载机填埋的灰土已被挖开,澳门老板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