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张瑞荣。
在官差推门进来前,他已经穿戴好了,施施然推门而出。
“我就是张瑞荣。”
官差上下打量他一番,挥挥手,“带走。”
张瑞荣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这位官差大人,草民所犯何罪?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羁押回衙门。”
领头的官差笑了,“你自己犯下的事,难道心里没数吗?”
张瑞荣摇摇头,“还望大人解惑。”
“也罢,叫你做个明白鬼,好上路。”
这句话令一旁的陆诗秀把心都拎了起来。
这意思是……张瑞荣此去,有去无归了?!
陆诗秀倚靠在柱子上,险险地没有跌坐在地上。
只听领头的官差说道:“你们私自售卖黑云膏,且用企图用黑云膏贿赂县令大人。如今这件事,已经上报府衙,过不了多久,府衙就会派人来进行审问。”
他冷冷一笑,“府衙的手段可比我们县衙的要厉害许多。明知黑云膏是朝廷禁物,竟然还敢私自售卖,更妄图以此来贿赂县令。怎么,你是不是打算,等县令大人沾上之后,对你唯命是从呀?!”
他说完,就一挥手,让身后的下属上前,将枷锁套在张瑞荣的身上。
紫棠和青鸾此时也披着衣服出来了,见张瑞荣被上枷锁,登时就要过来相救。却被张瑞荣一个眼神制止了。
既然自己已经逃不过了,就只好尽量减少损失。有紫棠和青鸾留着,里外都能有照应。也免得自己在狱中放心不下陆诗秀。
紫棠和青鸾有意相抗,奈何忠心主子的原则是第一位的。无奈之下,只得立在原处不作声响。
陆诗秀眼睁睁看着张瑞荣被带走,始终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明明是紫棠亲自跑了一趟县衙,把事情原委全都告诉了县令。如今县令不仅倒打一耙,还把事情给往上捅了。张瑞荣此去,怕是真的难回这个家了。
等官差带着张瑞荣离开后,陆诗秀立刻就问紫棠和青鸾。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好的,让县令去抓人吗?怎么抓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告官的?”
青鸾和紫棠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一阵令人窒息的默然后,紫棠开口说道:“我有两个猜测。”
陆诗秀等不及得让他赶紧说:“究竟是什么猜测,快别卖关子了,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紫棠说道:“第一,县令怕自己担不起所辖之地出现黑云膏的罪责,既不想大张旗鼓费心费力地去抓捕真凶,又不愿就此放任不管,以免日后发生更大的事。是以拿大哥作为替罪羊,好给府衙那头有个交代。”
陆诗秀赶紧问他:“那第二呢?第二是什么。”
紫棠看了看青鸾,犹豫着要不要说。
青鸾一咬牙,“我来说吧,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也管不了着许多。如果主子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
这把陆诗秀给搅糊涂了。什么主子,什么怪罪。
谁是主子?谁要怪罪青鸾?
青鸾叹了口气,“嫂子,不,夫人。我同您实话说了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三兄弟。我与紫棠,乃是跟随主子多年的侍从。”
陆诗秀如遭雷击,“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们的主子,正是您的夫君。张瑞荣,当年名满天下的摄政王。”
陆诗秀短时间之内遭到了接连打击,知道了惊天的真相。不由她有些吃不消。
陆诗秀的身体从柱子上缓缓滑落,紫棠眼疾手快得上前扶住她。
“夫人!”
陆诗秀摆摆手,“让我缓缓,让我缓一缓。”
她努力从自己已经变成浆糊般的脑子里,剥析出事情的原委。
关于摄政王的一些传闻,陆诗秀也有所耳闻。
听说当年摄政王权倾朝野,与当朝太师分庭抗礼,却稳居上风。但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摄政王究竟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而朝野之中,也不乏有人暗中指摘是太师当年一手策划了刺杀摄政王。
陆诗秀喃喃说道:“难不成,摄政王……夫君他是在小李村遇袭,而后隐姓埋名,在村中生活?”
她立刻察觉到当中的不对劲来,“既然他当年活了下来,为什么不立刻联系你们,重返朝堂,找出刺杀自己的真正元凶呢?”
紫棠苦笑,“因为主子遇袭后,便失忆了。我们也是找了主子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今年主子出现在谢阳镇上,我们主仆才得以相聚。”
陆诗秀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鸾说道:“主子遇袭后,一直没能想起当年的事。小李村民风淳朴,也就收留了他。他在小李村过了这些年,都相安无事。满朝文武,都以为主子死了。只有我和紫棠一直不放弃,追查主子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兴许是老天保佑,今年主子再次掉落山崖后,并未身故。反而因祸得福,恢复了当年的所有记忆。不过……”
青鸾看了眼陆诗秀,“主子却忘了在小李村那段时候,所发生的事。主子不愿就此离开回京,想要找回自己的所有记忆,所以我们这才耽搁下来。”
陆诗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难怪你一开始就奔着孩子来,不是拍花子,而是想带着孩子和夫君一起走,回去京城。”
青鸾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彼时我没和夫人接触,不知道您是个好的。听闻了村里的一些风言风语,只道夫人为了自己,要将孩子卖了。”
陆诗秀笑了,“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想着把孩子带走,这样夫君也好,你们也好,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紫棠缓缓摇头,“这四个孩子,并不是主子的亲骨肉。不过即便是义子义女,只要主子认下了,就是主子的孩子。我们做属下的,绝不能让小主子们受委屈。”
陆诗秀沉默半晌,然后长长一叹。
“我早前就有猜测,这几个孩子并非夫君亲生骨肉。如今你们一番解释,更是验证了我的想法。倘若真是亲生骨肉,以夫君的性格,又岂会不为早死的亡妻立碑供奉。家中没有牌位,山上也没有坟头。剩下的最不可能,却也是唯一的解释。”
“这四个孩子,都是夫君捡回来的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