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一到,行刑官宣布处斩,刽子手十分利落,手起刀落,方马氏的人头顷刻间落地,刑台上鲜血飞溅,人群哗的朝后退避。
这就算是行刑完了,方家的下人立刻上去用布裹了头颅和尸身带走。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方书明只冷眼看着方青扑上前去哀嚎,自己则远远地站在人群外,悄然的擦去两行热泪。
台上热闹散尽,人群慢慢散开了,白糖几人也打算离开。
没成想刚走了没几步,前方的人群突然被一道人影推开,有人横冲直撞的挡在自己面前,含恨说道:“白糖,你害死了我娘,今日还好意思过来观刑?我娘被你冤枉是不共戴天之仇,你别太得意,我方书明今日在此立誓,我一定要为我娘报仇,我一定会让你给我娘偿命!”他盯着白糖的目光,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冷箭。
白糖听着他一番大言不惭的话,唇角一勾,面露奚落:“你觉得你娘是被冤枉的,方才怎么不去台上大喊大叫,却在这里偷偷摸摸和我叫嚣?”
“你……”方书明被她噎的一滞。
白糖面上的讽刺加深:“你是长子,既然你觉得你娘是被冤枉的,方才在行刑时你就不该保持缄默,眼睁睁看着她冤死,有你这样没出息不作为的儿子,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你可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与那刽子手并无不同!”
白糖知道,对方书明这样的读书人,最好的羞辱方式不是用粗俗的词汇破口大骂,那么做他反而会有身份上的优越感,而是要用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书本上学来的学识和大道理怼回去,叫他哑口无言,心火沸腾却又无处可发。
果然,方书明一张脸被气到变形,嘴角不断抽搐,面上的表情又是恼怒又是急切,想要辩解什么,却偏偏说不出来,那副百口莫辩的样子,煞是狼狈。
巧云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孙彪也抿抿唇,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几人都是面露不屑。
方书明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最终只咬牙切齿的说:“我且容你得意着,笑到最后才是赢,咱们走着瞧!”说完便拂袖欲转身离去。
“等等!”巧云突然喊住他。
她早看方书明不顺眼了,逮到今日的时机,说什么也要狠狠羞辱一顿。白糖自是不拦着,巧云的快嘴她是知道,叫她骂两句解解气,大家心里都舒畅。
巧云轻蔑地看着方书明:“我也在此警告你,以后别来招惹我们,你娘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你不怕落得同样的下场,大可以犯贱来招惹我们,试试看谁是笑到最后的。”
方书明缓缓地转过身,眼珠暴突,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口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张、巧、云,你敢羞辱我娘!我要让你给我娘陪葬!”
巧云唇角一勾,嗤笑说:“就凭你?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娘就是个心术不正的杀人犯,你们老方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想你也出不了什么大出息,也不看看你如今什么德性,拿什么底气在这叫嚣呢?
你家出了个为老不尊的杀人犯,全家都是满肚子坏水的烂人,连县学都不要你了,城中还有哪家学堂肯要你?就你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是做生意也要把老底儿给赔光了,你做什么什么不行,就这张嘴能说,我倒是等着瞧你怎么叫我陪葬呢。”
方书明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大可以放心,我自然有学上,我是秀才,比你们这些低贱的商户不知道强多少倍!日后我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入仕做官,叫你们这些害过我娘的人付出代价!”
“有学上?自己在家组建的家学么?”巧云呵呵欢快的笑起来,孙彪等人也都是禁不住嘲笑出声。
巧云语气一转,再度给他伤口上撒盐:“说出来也不怕你嫉妒,我们祁哥儿拜有名师,还是县学里的廪生,受人尊敬,吃朝廷发放的米粮,等你以后勉强做个小小的县官,他早就是封疆大吏了,你有本事在这吹嘘,不如先找到一家肯收你的书院再说。”
这些话句句都是戳到了方书明的心窝子里,他没想到这个巧云的嘴巴会这么毒,一定是白糖授意的。还好他念书的事情有了着落,否则今日非得被气死在原地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面露高傲:“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我不但会继续念书,还要继续在县学念书,今日你们在此奚落我,来日你们便会知道什么叫羞耻!”
“呵,方书明,你哪来的那么厚的脸皮呢?别以为学官们昏庸,如今谁不知道你娘是个歹毒的杀人犯,你们方家一家子名声都臭了,别说掌学大人不肯收你,就是县里那些私塾也不会要你!”
方书明冷盯着她,眸中爆出一丝阴毒:“我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我方书明明日起就会在县学念书,你如此肯定我没书可念,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若是你输了,我要你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拿匕首把自己那张臭嘴割了!”他提的要求不可谓不阴毒。
白糖和孙彪都是知道内情的,方书明借着孟大人的关系侥幸回到县学念书,却在这儿欺负蒙在鼓里的巧云。
“我有什么不敢应的,赌就……”
“巧云!”白糖陡然上前一步,拽住巧云的胳膊:“何必和这种人打这种无聊的赌,骂也骂够了,气也解了,咱们回吧。”
她云淡风轻地翘翘唇角,就要拉着巧云离开。
方书明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死盯着白糖,眼底冒出浓烈的恨意。白糖连看都不看方书明一眼,直接拉着巧云离开。
回到第一楼里,巧云才得知,方书明已经被孟大人保送到县学。气得捶桌顿足:“方书明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险些中他的计了!”
白糖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儿,叮咛道:“孟达人和陈荷花这件事别对外声张,暂时只咱们几个知道,你们心思放深些,别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只当完全不知道就是,可别打草惊蛇了。”